第159章(1 / 2)
柳夫人怯怯地道:“妾不敢,妾愿意落发出家,能有口粗茶淡饭就满足了。”
她在生死边缘爆发出的能耐着实不小,这么一说,滇宁王终于冷哼一声,不说什么了。
下面就轮到柳夫人交代她想起的新线索了。
“我大哥改过年纪,不大的时候。”
沐元瑜疑惑又求助地望向朱谨深:这算什么线索?
朱谨深捏捏她的手,示意她继续往下听。
柳夫人努力回忆着:“当时我更小,大约十一二岁吧,在我爹爹书房外面的芭蕉树下玩,听到他们在商量改年纪的事,我后来问,我爹不肯承认,说我听错了,并且连我大哥回来过都不肯认,只说他在和师爷说话,但是师爷那么老,声音跟我大哥差远了,再者,我爹也不会叫师爷‘大郎’。”
沐元瑜聚精会神地听着,还等着下文,不料柳夫人擦了擦眼泪,就此闭了嘴。
“——没了?”
柳夫人点头:“我就记得这么多了。他们好多事都瞒着我,我当时小,也不关心这些。”
滇宁王深觉上当:“这算什么线索!来人——”
又要喊人来把柳夫人当场勒死。
柳夫人吃这一吓,又挤出来了点:“好像是要在什么案档上改,我听得断断续续的,又这么多年过去了,实在不敢肯定。”
这跟没说仍旧没什么两样,滇宁王又要喊人,但这回再吓也吓不出新的了,柳夫人只是吓得痛哭求饶。
沐元瑜只能让人把她带走,柳夫人见她说话还算话,满心感激,抖抖索索地哭着走了。
☆、第181章
柳夫人临危挣扎出的这一点线索, 实在鸡肋而莫名得很,便是朱谨深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沐元瑜就更一头雾水了, 用脑半晌失败之后,只能道:“算了,殿下,再过一阵看罢, 说不准冒出新的线索, 或是逢着对景的时候,一下就豁然开朗了,现在我们对这个首领仍是几乎一无所知, 再想,也是白想。”
朱谨深沉吟着:“也不算一无所知——首先, 根据柳氏的新线索, 这个人改过年纪,他原比柳氏大两岁,在柳氏十一二岁的时候有过这个举动——或者, 至少是有过这个念头, 那么他当时就是大约十四岁左右, 他为什么会想要改年纪?并且还涉及案档, 是什么案档?家谱这类肯定是不能算的, 再是久远的事, 柳夫人不至于连这常见的两个字都记不住,应当是她闺中生活中较少出现的物事,她才会记不住。”
他不放弃, 沐元瑜也就有信心跟着一同猜下去:“衙门里的人口黄册?”
这是本朝的一种户籍制度,以户为单位,详细记载了每一个百姓的姓名年龄籍贯等资料,由各府县衙门派员深入每家每户查证统计,造册完成后,除布政使司、府县衙门留有存档外,还会统一报送户部,主要是作为征收税赋的依据。
这本黄册,每十年更造一次,丁口或是田亩有变化都会在这里显示出来——不要嫌弃这个年限太长,以此时的人力物力,这十年一更新能更出准确数据就不错了,因为直接跟赋税挂钩,想法设法在里面搞鬼的人多了。
但柳夫人这个兄长改年纪,应该跟税赋没什么关系,搅出这么大风雨的人,还不至于赖朝廷两个税钱,不是高风亮节,是风险与收益不匹配。
沐元瑜眼前一亮:“他要想把这年纪改得万无一失,不留漏洞,那就需要连通四关,布政使司、当地知府衙门、县衙,以及最高层的户部——其中县衙关是最好过的,管事的小吏若是个贪钱的,随便给他塞点钱就能改了,知府衙门找点关系也不算很难,可再往上,布政使司和户部的门就不那么好进了,在那许多年前,他有这么大能耐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可以对出来这些黄册里有谁的年纪是——”
她声音消下去了,因为忽然发现这个思路也许不错,但此路不通,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个首领的本籍是在哪里,人口黄册比都察院的陈年旧档可是多得多了去了,这要满天下一个个去对,对到她头发白了也不一定对得出来。
但朱谨深还是肯定了她:“应该就是黄册。”
沐元瑜皱着脸:“可是没用啊。”
朱谨深微微一笑:“怎么没用,至少,此人改黄册,不改别的,只改年纪,为了什么?”
“尽量撇清跟柳夫人的关系,让人无法把他们联想到一起去?”沐元瑜胡猜。
“可能有一点,但不是决定性因素。”朱谨深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他跟柳氏本来就不在一处户籍上,何况若只为这个,为何只有他改,柳氏的二兄不改呢?”
沐元瑜放弃思考:“——殿下,你说,我听。”
“如果只为在外行走时掩饰,那口头上宣称就可以,至多在自家里嘱咐好了,再把家谱里的修一修,黄册这种东西,寻常人是看不到也根本不会想到去看的。”
这一点沐元瑜表示赞同,黄册十年才一更造,这个更新频率已经决定了它不是第一手资料,跟后世不能比,真想了解一个人,去现问他家的邻居大娘打听都比看黄册靠谱。所以只为了行走方便,更改黄册还只改年纪毫无必要。
“但他却这么做了,那就有一定得这么做的理由,也就是说,他要做的事,跟黄册一定有关系,或者,他知道别人必定会通过黄册查证他,才提前打好这个埋伏——什么人会考虑通过调阅黄册的方式去查证一个人?”
沐元瑜脱口而出:“官方——不,官府!”
黄册名义上不对私人开放——当然钱使得到位,不是不能看一看,但还是那句话,普通人真没看别人黄册的需求,这种呆板而正式的方法,出自官方行为才合理得多。
“他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哪天走漏了风声,被官府调查一点也不奇怪,不过,不改丁口,改个年纪又能对他有多大好处呢?”沐元瑜又纠结住了,然后满怀期待地望向朱谨深。
“我也不知道。”
沐元瑜:“……”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智慧的指引,她略懵。
朱谨深道:“你等我再想想。”
沐元瑜敏锐地察觉了他情绪中的一小点低落,立刻道:“殿下,你歇息会罢,这想不出来太正常了,就这么点糊里糊涂的线索,神仙也想不出来啊。”
又安慰他,“你别担心,就剩这一根独苗了,他就是攒了一肚子的坏水,也没本事冒出来,只能噎死他自己。”
朱谨深只是仍沉吟着,微拧着眉:“嗯。”
不管这个首领的身份到底挖不挖得出来,他们是不能一直在这里空想,行李已经收拾齐备,滇宁王催着他们上京了。
他们没有带上这里的兵力,一来两地相隔太远了,历来赴京救驾都极少动用到云贵两省兵力,情势真坏到了这个地步,等这里的军队赶过去,基本也来不及了;二来,沿途所耗粮草是个大问题,这可不是沐元瑜带的那两万人,就是滇宁王府也贴不起这么高昂的消耗,三来,没接到朝廷诏令,他们是不能擅动兵马入中原腹地的,中途很容易被州府拦截下来,不许过关,朱谨深的身份也不管用。
几方综合之下,最终护送他们的就仍是朱谨深带来的两千营兵及沐元瑜的护卫们。
同时他们携带上了此行的战利品们——一窝余孽及东蛮牛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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