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58真假(下)
思及如此,战王爷的眸光便落到了棋盘之上,这一看,他心中更是骇然。素来一个人的棋风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格,而苏子衿的棋风正如她的为人一般,乍一看温和从容,仿佛没有任何杀伤力,等到回过头再去看的时候,又可瞧见那深藏着的凌厉与狠辣,她步步紧逼,步步谋算,无声无息的同时,也杀意浮现,不过片刻便可夺得胜券。
“子衿,你做的很好。”半晌,战王爷才低低一叹,语气再没有从前的质疑与冷淡,而是透着一股父亲的无奈,有些深沉的惊人。
苏子衿闻言,不由微微一愣,她虽看起来神色不变,但心中有些诧异。
本以为战王爷听了她的话,会觉得她小小年纪便是心思毒辣、阴险狡诈之辈,故而对她有所厌恶。毕竟,战王爷虽也颇有城府,擅长伪装,但到底是正派之人,自古正派的人士,多是对她这类惯会谋算的人十分排斥。
只是,战王爷的反应竟然是如此么?赞赏她?
“只是,你今日同我说的,不要让你娘知道。”战王爷道:“你娘心思纯粹,她虽不会对你的做法感到不妥,但心中定然会对你更加愧疚,毕竟……”
毕竟什么,战王爷没有说出口。但苏子衿自己是知晓的,毕竟寻常十七岁的女子,不会如这般行事。毕竟她这样过于成熟和城府,显得有些……不幸。
对于苏子衿的做法,其实战王爷是十分认同的,重乐派了死士要杀她,那么她先发制人也不是什么过错。更何况,从来妇人之仁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斩草除根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虽说战王爷自来以正直的形象自居,但实际上,他其实是个亦正亦邪之人。不过是因为步入朝堂的缘故,他才不得不伪装自己,也以此省去许多不便罢了。骨子里的苏彻,也如同苏子衿一般,狠辣果决。只可惜,苏墨和苏宁却丝毫没有遗传到他的这一点,反倒是苏子衿……像极了他苏彻的女儿。
也许,他该承认,苏子衿便是他苏彻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真正正的女儿!
“好,只是……”苏子衿点了点头,兀自低笑一声:“王爷,你输了。”
苏子衿此刻一出声,战王爷便难以置信的低头去看面前的黑白相间的棋盘,而后他难以置信的瞟了一眼苏子衿,脸色有些不好:“方才我是轻敌了,现在不会了。不如我们再来一盘?”
青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王爷如今是输了不认账,耍赖起来了吗?分明方才主子可是提醒他了的,怎的又怪起轻敌来了?
“好。”苏子衿也不拒绝,只眉眼弯弯,一副温软懂事的模样。
得到苏子衿的同意,战王爷便又斗志昂扬起来,他笑着令无常将棋盘恢复如初,全然不顾无常在心中暗暗鄙视自家王爷的模样。
于是,苏子衿和战王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弈。只是,整整两个时辰,下了一盘又一盘的棋,战王爷却只输不赢。似乎是自信心受到了严重打击,一向自诩棋艺高超的战王爷,一张俊美成熟的脸容几乎拧成了一团。
“王爷,你又输了。”一子落下,苏子衿弯弯的唇角荡出一抹笑意来。
“可能是我用惯了白子,今儿一直用黑子,有些不习惯。”战王爷一脸认真,掂量着询问道:“不如我们换了棋子,最后来一盘?”
“王爷,您已经最后来了十八盘了。”青烟实在看不过去,瞧见苏子衿眼角的淡淡疲倦,更是心中疼的厉害:“将近两个时辰,王爷总得让我家主子好生歇息吧?”
青烟的话一落地,战王爷身侧的无常便率先红了脸。他那英明神武的王爷,怎么就变得这样无赖了?在过去的两个时辰内,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每输了,便借口许多,不是一时失神才导致输棋,就是肚子饿了才导致输棋,总而言之,他就是换着法儿的拒绝承认自己的失败,从而央着群主最后再来一盘。
“今日,确实不早了。”被青烟这么一说,战王爷才意识到苏子衿脸有倦容。想着她身子骨这样差,心下便又有些沉重,于是战王爷只好点了点头,起身道:“本王就先回去了,你且好好歇着吧。”
“王爷慢走。”苏子衿从容一笑,淡淡道:“外头青书守着,让他送你出去罢。”
“无妨。”战王爷摆了摆手,看了一眼苏子衿,便道:“自己的府上,为父又怎么会走丢?”
“倒是子衿思虑不周了。”苏子衿心中一顿,笑容不变道:“那么,王爷慢走。”
战王爷点了点头,随即领着无常离开了落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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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人心(二更)
“主子,青烟有一事不明白。”青烟看向苏子衿,面上挂着疑惑的神色。
“你是在奇怪,我为何这般坦诚的对王爷?”苏子衿抚了抚衣襟上的绣花,眸光幽深寂静,仿若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是的,主子。”青烟道:“主子素来做事不似如此,怎的今日……”
对于苏子衿的为人,青烟几个人都心中有数。她虽言笑晏晏,但到底说的话都是真假未知,从不会轻易对谁这样坦白,几乎有问必答,而且句句属实。
“你可知初初的印象极为重要?”苏子衿抿了一口茶,笑容淡淡道:“就好像在一群人中,你一开始便像一个受气包一样,往后人家再看你,也是低眼相看,无论你多么努力,在他人眼里你骨子里就是低贱。同样的,若是你一开始便同人家说了实话,那么往后你再虚虚假假的拿谎话诓人,他们也会第一时间便忍不住去相信。”
“如果你说了十句话,前五句都是真真假假,再往后无论你说的真假,他人便都会质疑。而当你前四句都说了真话,往后的六句都骗人,只要不被揭穿,就无人怀疑。”
人性本就是如此,一旦初初撒了谎,就很难再获得他人的相信。而相反的,当初识的时候便用真话回答,往后再去弄虚作假,便显得容易许多。
青烟闻言,脸上有些惊讶,不过不得不承认,主子说的十分有理。这般想着,心下便又对苏子衿崇敬了几分:“还是主子聪慧过人。”
“更何况,明镜湖起火的事情,本就是瞒不住的,何不自己坦白,也好博个好感?”苏子衿缓缓起身,将一旁的披风穿上,而后走到窗外,看了半晌,才轻声道:“园子里的木樨,还不够多。”
青烟闻言,便立即道:“那奴婢明日让人再多弄一些木樨苗过来。”
“来不及了。”苏子衿垂下眸子,低低道:“我等不到木樨初生的那一日了。”
……
……
初秋的锦都依旧一派欣欣向荣,羊肠道上,一阵风起,漫天便下起了梧桐雨,在寥寥数人路过的道上,显得格外凄冷。
城郊,玉泉庵。
妇人穿着素衣锦服,头上戴着紫玉金钗,此时正手执小铜镜,对镜疏理本就整整齐齐的发髻,她微微抬手,手腕处便露出散着赤红色的飞凤金镯子。相较于从前的红光满面,如今美丽的脸容略显憔悴。
在她不远处,站着两个小尼姑,彼时正奋力的洒扫着,似乎对于妇人的‘偷懒行为’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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