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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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园的收入终于入账,赫伦没有挥霍,将沉重的钱币存在木箱里。

足够的存钱给了他安宁感。

他对学习愈发精进。那双见惯了美酒佳肴的眼,如今更爱接触政论与辩技。他的气质越发沉定,也许是某种书卷气的变形。他灵魂深处的对知识的浓厚兴趣,此时也被激发出来,而他的优雅,也与这种书卷气美好地结合了。

他选择高台作为练习演讲的地方,这里原本是喝酒观赏角斗的最佳点,现在用于正途。他对着鸽子群演讲,发表对天地人神的见解。

他会吐出政客巧言令色的辞令,也能说出让奴隶驻足感动的话。毫无疑问,他变得优秀了,尽管这种优秀沾染了政治的油滑,可这一事实绝不能遭到否定。

他的用功,使奴隶们和范妮都大为惊诧;唯一不惊诧的人便是卢卡斯,他只是默契地陪伴他,练剑学字。

自从那日提出“共同成长”,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一齐学习了。

书房里的光线很温和,赫伦同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披裹砖红色的羊绒,葱白的手指从砖红中冒出,像白净的嫩芽一样捂着暖炉。

他安静地看书。头发长长了一些,被阳光打得泛金黄,使他看上去很阴柔。

他在读西塞罗的《论国家》,看得十分入神。他的思绪,他的灵魂,在与已故哲者进行高雅的谈话。

他并不知道,水钟已走过中午的刻线了。

卢卡斯叩响房门,那轻轻的动静唤回赫伦。

他端着餐盘。烤得焦黄的面包,斑斓的什锦蔬菜,用奶酪煎制的鳕鱼肉,红香肠淋着明亮的沙拉酱。这是一顿富人特有的餐食。

实际上,餐食刚刚在石炉里加热过,赫伦错过了午饭。

“我的主人……”卢卡斯放下餐食,“就算您是第一元老,也是需要吃饭的。我不认为饥饿会带来智慧,您并不像巨人泰坦一样无需餐食就可披荆斩棘!”

赫伦偏过脸来,平静地看向他。黑眼珠被斜斜的阳光照得泛金。

“看来你把《神谱》读过了。”赫伦合上书卷。

“那当然。”卢卡斯走近些,“我现在可是个识字的奴隶!”

“你还是一个喜欢自作主张的奴隶!”

赫伦丢给他一句话,将散发浓郁饭香的餐盘拉近,快速握起刀叉,“我记得……我没让任何人帮我热饭。”

卢卡斯笑了笑,捞走他腿间的暖炉,蹲下身把餐巾铺在他的膝盖上。

赫伦切着香肠,眼睛却盯着蹲在身侧铺餐巾的卢卡斯。

他的金发蓬乱,蓝眼睛泛起流连的波光,忙活的动作十分认真,细致的程度不符合他狂放的性格。他粗莽外表下的细致,此刻全然流露了,非常的难得一见。

“我有时候,真庆幸买下了你。”赫伦看着他说,“你就像父亲一样照顾我,我真怀疑你的到来是上天给我的补偿。”

卢卡斯动作一顿,抬眼笑道:“能得到您这种赞扬,是我毕生的荣幸!”

百叶窗挡出的光影映在他脸上,金黑相间的,蓝眼珠被照成离奇的半透明色。他的嘴唇被一道金光照亮,很是干燥苍白,嘴唇上覆盖一层薄薄的干白皮。

赫伦盯紧那两瓣唇,想起某种不好的回忆,突然说:“过来些,卢卡斯。”

卢卡斯迟疑地照做了。

赫伦抬起手指,润泽的指尖慢慢凑近、点触到他干燥的嘴唇,又像滑腻的蜗牛般缓慢地摩挲两下。

嘴唇上的触感就像小虫咬噬,顺着血管一路闯到心里去,麻麻痒痒的。

“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嘴唇干裂的样子。”赫伦撤回手。

卢卡斯呆愣住,心如擂鼓。

……

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罗马,人们起床对着神龛祷告时就注意到了。雨雪纷然而落,罗马城像被泼了层牛奶,又像披了层白棉花。雪花见缝插针,但凡裸露的都是白的。

主妇们融化雪水添到饭菜里,感谢来自神明的赐予;男人们光着臂膀挖地窖,将葡萄酒桶冷藏在内。人们欢欣这罕见的雪,在街上建起神像、虔诚地膜拜。孩子们连斗篷也不穿,到处乱窜、欢快地打雪仗。

中庭落满积雪,赫伦没让奴隶清扫。他穿砖红色的斗篷,笔直地站在庭院中央,像雪地里凭空燃烧的一把火,明丽极了。

他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心里一动,轻轻笑起来。

加图索带着妻儿来做客。

他一如既往地一身黑,胖脸笑成一朵花。

苏拉抱着小小的塞涅卡,初为人母的她更加温婉。她的眼睛多了股柔情,好像看谁都是她的宝贝儿子;仿佛世间的一切罪恶,在这双眼睛前都会被原谅。

“赫伦,瞧瞧你可爱的侄子!他已经长大很多了。”

她把塞涅卡捧出来,那团圆圆的襁褓蠕动着。赫伦凑近一看,婴儿已经褪去小老头的壳子,大眼睛十分黑亮,他攥起小拳头,忽闪着眼睛,朝赫伦甜甜一笑。

“抱抱他吧,他看起来很喜欢你!”苏拉微笑着说。

赫伦小心接过婴儿,用手戳了戳他的酒窝,浅浅笑起来。

“噢,快看看我这个傻弟弟吧!”加图索揶揄地笑道,“他看起来比塞涅卡大不了多少,就像个找妈妈要奶吃的小男孩儿!”

“闭嘴!加图索,连塞涅卡都比你像个成年人!”赫伦瞪他一眼。

两人拌了一会嘴,加图索带着苏拉去探望他的姑母。范妮灰暗的脸有了笑容,她表扬苏拉为克劳狄诞出子嗣,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枚祖母绿赠给她,吻了吻塞涅卡的额头。

赫伦准备了丰富的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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