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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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措过后,就是深深地羞耻感。

被姜梨比下去,被一个扔在庵堂里早就一无所有的姜梨比下去,这比杀了姜幼瑶还难受。尤其是看到周围人对姜梨琴艺的称赞,就无异于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在姜幼瑶脸上。

夸姜梨弹得好,那她是什么?

就在姜幼瑶快要抑制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时,坐在她身边的季淑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对她道:“不要慌,还没到最后,未必会输。”

听了季淑然的话,姜幼瑶才渐渐平静下来,虽然心有不甘,却终究没有时态。

姜幼瑶的神情变化也被姜玉娥尽收眼底,心中虽然疑惑季淑然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更疑惑的,是姜梨怎么会在琴乐一项上如此出众?

本以为回府后的姜梨,是比自己还要不如的可怜虫……可是事实接二连三的证明,姜梨仍然能踩在自己头上。

姜玉娥恨恨的盯着姜梨,不晓得是在为自己父亲庶子的身份不甘,还是为自己比不上姜梨而不甘。

此刻,孟红锦心里也十分不舒服。但凡姜梨得了什么夸奖,人们总是要怜悯的看她一眼,每个人都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赌约。看着孟友德难看的脸色,孟红锦心里也十分后怕。倘若姜梨真的在明义堂的所有校考中拔得头筹,自己就要在国子监门口脱去外裳给姜梨跪下来道歉。

那样一来,自己就会沦为整个燕京城的笑柄了,还会让孟家抬不起头,父亲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孟红锦的后背,蓦然生出一阵凉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可怕的一面。

不会的,她安慰自己,姜幼瑶也弹得不错,姜梨未必就会夺魁,不会的……

姜梨走下了台,她没有回到姜家那边,而是走到正对她招手的柳絮身旁。

柳絮兴奋的拉起她坐下,姜梨还是第一次见这姑娘有如此多的情绪,柳絮道:“姜梨,你方才弹得那首《胡笳十八拍》实在太厉害了!难怪你方才上台前要说弹没有人弹过的,《胡笳十八拍》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校验场上弹,我瞧着你比姜幼瑶弹得好多了,连我这样琴艺平平的人都能感觉到你琴声里的意境,以你说的‘琴心’来看,这一场,魁首非你莫属!”

她说的很有自信,像是她就是考官一般。

姜梨微微一笑:“那可未必。”她睨了台上一眼。

校验台上,绵驹正对师延道:“小延延,方才姜家那小丫头弹得,你觉得怎么样?”

“小延延”,乐官师延板着一张脸,对绵驹给他的称呼不置可否,道:“还可以。”

世人都晓得,乐官师延最是傲慢挑剔,大部分人在他那里得来的评价也无非是“太难听”“可怕”“不好”,得一个“还可以”,那就说明师延对此人已经认可了。

绵驹显然十分了解师延的个性,当即就一拍巴掌道:“我就知道小延延跟我的想法一模一样,我们这样的高手,都是这么以为的!”又看向惊鸿仙子和萧德音,问:“仙子和萧先生怎么看?”

惊鸿仙子有些为难。

她是拿了季淑然银子的,“贿赂考官”这事,过去的明义堂从未有过,惊鸿仙子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本想着如今的明义堂,在琴艺上能与姜幼瑶一较高下的根本没有。姜幼瑶就算凭借自己本事也能得魁首,季淑然给她拿的银子说是对指点姜幼瑶的酬谢,可那酬谢也太丰厚了些。

惊鸿仙子也就接了,想着这是顺水推舟的事,反正姜幼瑶本来也是可以得魁首的,不弱做个人情给季家。而且姜幼瑶到底算她半个徒弟,于公于私,她都要偏向姜幼瑶一些。

本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半路中杀出一个姜梨来。平心而论,姜梨的琴艺在姜幼瑶之上,尤其是姜梨以十五岁的年纪能领悟“琴心”,在眼下实在是凤毛麟角。

惊鸿仙子爱才也清高,但常年混迹于风月场所,即便只是清倌,也晓得人情世故。姜梨固然很好,可她拿了季淑然的银子。姜元柏的两个嫡女,姜梨七岁就被送走,姜幼瑶才是跟在姜元柏身边长大。姜幼瑶更受宠,姜幼瑶还有季淑然和季家,姜梨什么都没有……

“姜梨很不错,与幼瑶不相上下。”惊鸿仙子斟酌许久,才道。

此话一出,不曾想绵驹直接乐了,道:“仙子莫不是看在姜幼瑶是你徒弟才偏心与她?我瞧着姜梨小丫头可比姜幼瑶的造诣多多了,且不说《胡笳十八拍》比《平沙落雁》更难,关于意境的领悟,姜幼瑶在门外,那姜梨小丫头可是已经进了门了。仙子,怎的如今越发世俗,再过几年,怕是连你自己的‘琴心’也失了!”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几乎是不给惊鸿仙子面子了。惊鸿仙子在望仙楼做清倌开始,便时时被文人墨客捧着,何曾被人这般不客气的斥责?当即脸上一片通红,羞恼不已。

“罢了,萧先生如何看?”绵驹又问萧德音。

萧德音沉吟了一会儿,却是出乎意料的开口道:“我也以为姜梨同姜幼瑶不相上下。”

这便是不承认姜梨要好过姜幼瑶了。

绵驹当即冷笑一声,看着萧德音的目光也变了,他问:“萧先生莫非也收了姜幼瑶这个徒弟?怎的一个两个都昧着良心说话。”

萧德音道:“倒也不是,姜梨固然弹拨的很好,可《胡笳十八拍》这首曲子凄怨太重,不如《平沙落雁》意境开阔。《胡笳十八拍》指法与《平沙落雁》不相上下,难就难在意境,毕竟曲者的凄怨之心,常人难以感同身受。但就德音本身说来,不喜凄怨之音,琴心如人心,倒喜欢疏荡辽阔之意。”

“真是胡说八道。”绵驹被萧德音一席话气笑了,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琴心还分高下。恕我直言,萧先生,你这样沽名钓誉的琴心,只怕已经担不起燕京第一女琴师的称呼了。且不提惊鸿仙子,那已经过世的状元夫人薛芳菲娘子也比你强,再过几年,怕是那姜家的小丫头姜梨也胜出你多矣!”

这番话可是毫不客气,却说的萧德音勃然变色。

她道:“绵驹先生慎言!薛芳菲私德败坏,你竟然拿我与她相提并论?”

“说的萧先生人品很好似的。”绵驹语带嘲讽。

“你!”

这校考还没结束,两位考官都要先在台上吵起来了。虽然绵驹看起来很好说话,却是个极为固执的老头儿。惊鸿仙子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两位何必动怒,这还有别的学生尚未上台,等他们一起上了也不迟,倘若中途还有琴艺更高超的,便不必难以取舍了。”

绵驹冷哼一声,这才罢休。可是几人却心知肚明,只怕接下来的学生里,要想超过姜梨和姜幼瑶二人的,根本没有。

最后还是要争执一番的。

台上绵驹和萧德音的争执,也被姜梨看在眼里,虽然她听不到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大约也能猜得到一点,是关于她与姜幼瑶的琴艺。绵驹想来是推崇自己的,因为绵驹在进宫之前,只是个普通的民间乐师,姜梨弹琴前的一首乡间小调,应当很合绵驹的性子。

至于萧德音,若是从前,姜梨信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可是眼下……就说不定了。

周彦邦紧紧盯着柳絮身边的姜梨,方才姜梨的琴艺再一次震撼全场,他便又在心中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和取消和姜幼瑶的姻亲,和姜梨在一起的念头。姜梨本就是他的未婚妻,若非阴差阳错,说不准他们现在都已经成亲了。

这样的女子,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周彦邦想,如今姜梨凭着自己的本事,大约已经洗脱了“草包”之名,这样一来,父母亲的反对定也不会这般激烈。虽然有毒害嫡母之名,但宁远侯一向疼爱自己,应当也会妥协。只是这样一来就对不起姜幼瑶了,想到这里,周彦邦有些内疚,只得从其他地方补偿她。

在周彦邦思量着姜梨的时候,他身边的不远处,沈玉容也是目光迷惘。

姜二小姐在台上抚琴的时候,莫名让他想到了自己已经过世的妻子。说起来,薛芳菲的琴艺也是一绝,当初在襄阳桐乡的时候,薛芳菲经常抚琴,那时候他常常站在薛家门外,墙头下听着里头佳人的笑声和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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