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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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凤楼拄着拐杖,耐着性子在父亲的书房内挨了许久的训,温老爷刚刚惩治了洗刷老茶壶的元凶,心情还好,所以只讲了一个时辰就住了嘴。凤楼咬着牙听到额头冒冷汗时,温老爷才大发慈悲,摆手道:“去罢!”

凤楼吁出一口气,面上却不敢现出一丝喜气来,微微躬身道:“儿子明日给老太太请过安后再来听父亲的训。”

从温老爷的书房出去,跟着他的人急忙上前接着,软轿也是早已备好的。他上了轿子,把拐杖交给鸡鸣,吩咐道:“去她那里。”鸡鸣是他肚里的蛔虫,闻言也不问那个她是谁,一溜烟地就指挥人把他给抬到了三姨娘月唤处去了。

进了院门,下了软轿,叫鸡鸣等人下去,自拄着拐杖进了屋子。才一进门,便见里屋的门梁下悬着一把新鲜荔枝,撑不住笑道:“我早年随管家去庄子里收租,看到庄子里农人家的咸鱼干肉都是悬在房梁下收放的,如此一来,既不怕被猫鼠偷吃,也可避免受潮发霉,只是从来没看到有人这样收瓜果蔬菜。一把荔枝罢了,你们害怕被谁偷吃了不成?”

倩惜笑道:“这是姨……姨娘叫我系在门梁上的,我也不知道姨娘是要做什么,大约是想把荔枝风干好吃荔枝干。”她没李大娘脸大,不敢当着凤楼的面对月唤直呼其名,纵然为难,也只能以姨娘相称。

月唤闻言,停了笔,摆手道:“不对不对。你们不晓得,若是把荔枝腾空吊起来,它就会以为自己还好好地长在树上,以为自己还活着,这样就能多放好几天,否则要早早坏掉啦。”

凤楼大乐,道:“嘿,爷运道好,抢了个世间罕见的宝贝回家。”

月唤懒得跟他说话,拧身走了。凤楼扯下一粒荔枝,剥开来往嘴里一丢,道:“乖乖,果然跟活的一样新鲜。”

月唤回身乜他一眼,练自己的字去了。凤楼因为走动,身上好不容易结了痂的伤口扯开几处,遂回床上躺了一躺,待养足了精神,又起身教她几个新字。她学得用心,不用督促,也不喊累,一个字反反复复地写,一定要练到自己满意为止。

到得晚间,与凤楼各自用了晚饭,洗漱罢,李大娘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捡起毛笔,欲要再接着练,李大娘劝一声:“天不早了,姨娘早些歇息为是。”一个眼风丢过去,静好及倩惜就上前来不由分说,架住她往床上送。

她窝到床里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好累,好困。”言罢,蜷缩成一团,面向里睡了。

凤楼伸展了一下手脚,慢腾腾地挪到她身后,紧紧贴着她的背,伸手去解她的小衣裳。她警惕非常,一只手紧紧地护住前胸,一只手去抵挡,一面吓唬他:“你敢欺负我,我明天去告诉你家老太太,请老太太教训你!”

凤楼在贴着她的耳朵暧昧地嗤嗤笑:“你傻啊。”

她抵挡不住,才三两下,两只手就已被他攥住了。无法,一咬牙,违心说道:“娃他爹,咱们能好好说话么?”

凤楼嗤嗤闷笑几声,几乎要岔了气,好不容易止了笑,头伸到她耳边,道:“等我忙完了再说,或是一边忙一边说。”言罢,凑上来就亲嘴巴。

她在床上乱扑通,不过三招两式便溃不成军,不由得又窘又羞又气。其时,他的手已覆上了前胸,她用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挣出一只手来,胡乱揪住他的一绺头发,硬是把他的人给扯开少许,皱着眉头气恨恨地问他:“温凤楼,我问你,你家中已有了两个老婆,为甚还要抢我回来?”

凤楼道:“我也无法。你可听说过世上有身不由己、情难自禁这句话?其实说起来,都是你不好。”

她气极,诘问:“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你又看中我哪里!难道是因为你看我吃东西比别的人香甜,才去抢我回来的么!”

他晃了晃一根手指,眯着眼睛回忆道:“那一天我在你家,看见你披着头发坐在豆角架下,手里捧着一把樱桃,脚下卧着一只花猫,而那一天的日头正好,你的影子拉得老长,你不停地往嘴里丢樱桃,腮帮子鼓得老高,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

“长话短说!”

“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眼睛忽地一跳,心里咯噔一声,下边扑棱一下。”

“听不懂!”

其实前面两句她懂了,但不明白他说的下边扑棱一下是什么鬼话。但她深信,但凡她听不懂的,一律都不是好话。

他想了想,重又道:“我初见你时,心想,咦,这可爱的女孩子不就是我儿子的娘亲么?我认出你的时候,心里立时便咯噔一声,然后就晓得大事不好了。”

“什么鬼话?!”

第30章 22.9.28

五月无声地流了许久的泪,看看更衣室里挂着的时钟,忙抽湿巾出来擦了把脸,胡乱收拾了下,到外面吃饭化妆做准备工作去了。

今天生意也好,开市伊始,所有的桌子转眼间坐了个满满当当,来的客人几乎都是她认识的熟客。才给这边的金城端来烫清酒,转眼就看见邻桌的妞妞爸妈。小两口今天带着妞妞一起过来了,看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写菜单,还要眼观六路,给那边桌子上菜,为这边桌子上茶,妞妞妈妈颇为同情道:“你们挺辛苦啊。”

五月也笑:“是啊,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这样,习惯了,但我觉得忙点好,比较充实嘛。”

美代领着久美子一路巡视过来,大概是听见她与客人的对话,经过她身边时,特意绕一步过来,亲昵地替她理了理衣襟,转身对久美子说:“我看下来,好像咱们五月喜欢把工作服烫过再穿。”

久美子点头:“的确,棉布衣服容易皱,熨烫一下,看上去舒服多了。咦,五月哭了吗?怎么眼睛都红了?”

五月揉揉眼睛,抱歉地一笑,并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否认也没用,眼睛是红的,眼皮是肿的,人精们是骗不过的。

久美子笑吟吟地说:“五月呀,不是我说你,咱们做服务行业的,最要紧的是笑脸迎人,千万不能带着情绪上班。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哪个客人花钱出去用餐时愿意看到服务人员肿着脸、红着眼?不是晦气吗?”

美代是个即便心里不快,也绝不会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她只是关切地问五月:“不要紧吧?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还是出了什么事了?”

五月正要摇头,却听旁边金城笑道:“咦,五月酱的眼睛真的有点红,和我不就成了一对了?”

五月向来厌恶厨师,但世上却还有“例外”这个词语,而五月的这个例外,就是金城。

金城,京都人,全名金城龙之介,年龄在三十五与四十岁之间,是附近喜来登酒店的总厨。其人性格安静,话少,固执,不懂得变通。一年四季都红着一双眼睛,至于他的红眼睛是烧菜时被烟熏火燎的,还是天生如此,就没人知晓了。

赤羽里面流传着他的很多传说,比如他要求餐厅的清洁工把马桶刷到水可以舀起来直接喝的地步;要求洗碗工洗碗一定要冲洗七道,要是偷奸耍滑,少洗一道,被他知道,立马开除走人。总之其人严苛如魔鬼,固执到不可理喻。

他对自己餐厅的员工的要求高到变态,但自己却一周七天来卫生状况有时达标有时不达标的赤羽用餐。每次来用餐的时间也是一成不变:周一到周六是每晚八点,周日则是晚上六点,因为周日他休息。

他每次来都是一个人,点的酒和菜也都是那两样,一壶烫清酒,小菜三两个。偶尔叫个生鱼片,价格上去了,赤羽的女孩子们跟他说:“金城桑,您今天单点的价格比放题还要贵了,不如我把单点换成放题,这样比较划算嘛。”

一般这种情况,他会说声谢谢,然后再客客气气地拒绝:“不用了,算单点就好。”然后该付多少是多少,绝对不要一分钱的优惠。

要论档次,居酒屋在日本国内其实就是类似于街边吃烤串的小酒馆的水平,而喜来登酒店的餐厅不论是档次还是环境都能甩赤羽八条街还不止。但金城还是一天不落地来赤羽用餐,他从不和赤羽的女孩子们说笑,对妈妈桑美代亦不热络。这只能理解为他对赤羽后厨内一堆来自山南海北的厨师们所烹制的日本菜的的确确是真爱,除此以外,别无他解。

五月这里的台子恰好是金城长久以来的老位子,他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喝着酒,吃着他的小菜,话不多说一句,但这却不影响他在赤羽的知名度。他名头大,一是因为人怪,二是喜来登酒店的缘故。

他不开另收费的酒,但妈妈桑美代却从不冷落他,每次看到他都要过来和他打个招呼,有时也会送他一些时鲜的菜品。势利如美代,对喜来登酒店的总厨这样的业界翘楚面前,还是尊敬有加的。

今天突然听金城冷不丁地开了一句玩笑,美代和五月二人受宠若惊。美代撇下五月,去和他打了一声招呼,问他今天的菜怎么样,今天是不是因为休息才来得比较早云云。金城微微点头,竖两根手指,做了个挖自己眼珠的动作,又向五月笑说:“五月的眼睛和我成一对了嘛。”

五月扑哧一乐,为他递上一块热手巾,换了个骨碟。美代和久美子转身走了,她哭红了眼睛一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金城比往常多喝了一壶清酒,时间也呆得比较久,直到九点钟才起身离开。五月送他去电梯口等电梯,金城双手插在裤袋里,默默望向电梯门,间或扭头打量她一眼。等电梯的空挡里,她轻声向金城道谢:“谢谢你为我解围。”

金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说:“本来就是一对,所以才说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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