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2)
九条老社长的葬礼过后,他和纱月分了房间。两人之间不再有争吵,不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客气的像是陌生人。当然,到这个时候, 他们还以为儿子是不知情的,因为他们从不在儿子面前公然争吵,当着儿子, 他们从来都是恩爱夫妻一对。
这个家,上上下下都爱晋这个孩子, 没人愿意他受到伤害。就连早苗这样的大嘴巴,也都忍住, 没有把家里这些不堪的事情说给他听。
对于丈夫,纱月已经失望透顶,失望里还夹杂着愤怒和怨恨, 甚至连看他一眼都觉得难过。不过,好在还有儿子在,对于她来说,有子万事足。
但少年晋到了这个年龄,固然很爱妈妈,内心对妈妈的依赖和依恋同小时候一般无二,但很多事情却不愿再让她为自己代劳了,不喜欢她亲自己的脸、拖自己的手走路,更不愿意让她接送上下学了,因为这样只会使他被同学笑话。
对于儿子的成长,纱月理智上明白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但心理上却接受不了,她多希望还能够和儿子小时候一样,随时随地可以往他脸蛋上亲两口,听他和自己分享所有的小秘密。
平时倒也罢了,早上晚上总是能见到面的。但有时难免有修学旅行一类的活动要出远门,这个时候,她会一整天都胡思乱想,难过的整夜睡不着觉,于是就向亲近的人哭诉,比如福井的婆婆:“妈妈,要是失去他,失去那个孩子,我可该怎么办?”
和丈夫之间即便没有感情,却又因为泽居九条两家的名誉、为了儿子而无法离婚;儿子一天天长大,朋友越来越多,与自己亲密不复从前,不要说平时,就连周末也很少有时间留在家里了。
失去人生目标的纱月无所事事,心情好的时候,在家里养养兰花,喝喝茶,更多的时候和白金台的贵妇人们出去吃饭购物,四处游玩,或是轮流在家中举办茶会。
当然,在外人眼中,她的家庭堪称完美,丈夫是业界精英,儿子聪明懂事,品行兼优,一流私立一路读到高中,弹得一手好钢琴,英语说得跟母语一样溜,几近完美的庆应boy。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幸福的女人了。
当然关于泽居宽的那些风言风语,她的那些女朋友们无人不知,不过根本没有人拿当是一回事,因为她们的丈夫也大都如此。那些家里有女儿的,明里暗里向她示好,把她奉承到天上去,更有人安慰她说:“哪个成功男人不是如此?外面有一个两个情妇算什么?这些本来就是衡量男人是否成功的条件之一。他外面再胡来,但泽居夫人却永远只有一个,你只管安心做你的泽居夫人就好了!”
的确,她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大到政府举办的颁奖典礼,小到公司的年会,这些场合,能够跟随他左右,随他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永远都是她。可她心里却明白,人生没有回头路,日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当初,可不是为了过现在这种人前风光的日子而选择和他复合的。
庆应boy泽居晋上了高中后,很快就有了交往的恋人,一个名叫里奈的女孩子。两个小朋友感情很好,在学校里总是形影不离,放学后,里奈有时也会跟随男朋友到他家里来做作业,或是一起读书看电影。
一家人都很喜欢这个女孩子,除了纱月。两个小朋友呆在一起时唧唧哝哝的画面在别人眼里是甜蜜又美好的景致,她却犹如毒火攻心一般,难受和煎熬。
平心而论,这小女孩要不是儿子的女朋友,纱月会很喜欢她,会喜欢到产生“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要是她是自己女儿就好了”这种想法。但现在,却是这个可爱的女孩子从自己这里把儿子抢走了。
每次她来,纱月热情招待她的同时,心里却对她嫉妒得发狂,要很费力地克制自己,才不会把手中热茶都泼到女孩那张可爱的脸蛋上去。
自己倾注了所有心血和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她凭什么说抢走就抢走了?她凭什么?
儿子刚告诉她交了女朋友的那一段时间,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心口永远有一把火苗在燃烧,一天到晚口干舌燥,想向谁发火,想大哭大叫,但在人前,却又连说话的精神都提不起来。
早苗最先察觉到她的异状,暗暗担心不已,于是打电话给她的朋友们,拜托她们多来陪陪她。其中一个和她私交甚好的贵妇人,即声称情妇是衡量男人是否成功的条件之一的那个,劝她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只有忙碌起来才不会成天胡思乱想,然后又怂恿她去自己投资所开的一家整形诊所去做个微整形,说女人要学会保养,越是提早保养,效果越是持久,美貌越是加分。云云。
说的次数多了,纱月不禁为之意动,只是到底不是小事一桩,而且儿子高考在即,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
泽居晋三年高中读完,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泽居宽提早从外面赶回,一家三口去外面餐厅吃了顿饭。
泽居宽抵达餐厅之前,母子二人有过一场谈话。起因是纱月笑着感慨:“时间过得好快,晋酱马上都要离开父母去上大学了呢。”
泽居晋望着妈妈的眼睛,郑重说:“希望妈妈今后为自己而活,而不是总把别人放在第一位。不论妈妈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并站在你这一边。”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是鼓励她抛下世俗的桎梏,和父亲分开的意思了。
纱月笑着流泪道:“你第一次学会翻身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我和你父亲在房间里说话,忽然看见原本躺在床上的你一骨碌翻了个身,我和你父亲都高兴得要命,拿来说了好几天……一转眼,你已经会像大人一样说道理了。”
泽居晋为她拭泪:“我只想妈妈能够开心一点。”明白她还是不愿意和父亲分开的,心中不禁为她感到难过。
纱月握住儿子的手,向他道谢说:“谢谢晋酱对妈妈所说的这些话,妈妈心里都明白。只是,你应该知道,妈妈一直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而且一直为之努力。你从小到大的履历堪称完美,所以不要辜负妈妈,要一直完美下去。在你的人生履历中,是不可以存在父母离异这种不完美和不幸的。”
泽居宽赶到餐厅,闲谈起来,问起儿子将来有什么打算,大学毕业后是继续求学,还是跟随自己去津九历练,泽居晋想了一下,说:“目前还没想到那么远,但我马上要上大学了,回家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如果可以的话,爸爸就多抽点时间陪陪妈妈好了。”
泽居宽心底一阵感慨,对妻子说:“儿子能够这样懂事,都是因为有你这个母亲啊。”
纱月低头笑,半天,转首对儿子说:“不知不觉,我和你父亲都上了年纪,你看他,鬓角都有白发了。”
寂寞太久的纱月,因为丈夫的那一句肯定,于是在心底劝说自己原谅他与秘书外遇并生下私生女、且把私生女也送去了儿子的母校——庆应义塾幼稚舍读书的事情。至于儿子,就让他去和里奈交往好了。他长大了,今后总有一天要离开自己,今后能够陪伴自己的,不是早苗,而是眼前这个,自己的丈夫,从前深爱过的男人。
纱月在心底悄悄作出决定,和丈夫笑说:“等儿子四月份去大学,宽桑抽出几天时间,我们夫妻两个一起出去旅行吧,谁都不带,就像以前刚结婚时那样。”
泽居宽对她的话颇感意外,同时也有几分高兴,说:“好。”然后就笑着说起早年把儿子留在家中,夫妻二人出去旅行的趣事来了。
泽居晋望着含笑的父母亲,心想,这样也好,他们现在重新来过,应该还来得及。
渐渐明白儿子总有一天要离自己而去、只能在内心逼迫自己接受这一事实的纱月决定忘记过去,原谅丈夫,改变自己。改变的第一步,就是去密友的整形诊所做抽脂手术。
其实她不算很胖,她这种略显丰腴的身材在她这个年纪本就属于正常。在她这个年纪,恰到好处的丰腴其实比骨瘦如柴要来得好看。她不是不明白,但她总觉得自己已然半老,站在丈夫身边,总有那么一点不自信。同时在她心里,觉得自己也需要这样一场仪式来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密友得知她的想法后,拼命奉承,又开玩笑道:“纱月桑再瘦一点下去就完美了,手术过后,别的女人哪里还敢又觊觎泽居桑的胆量啊!”
密友为她安排的那个医生是诊所花重金从海外聘来的知名专家,不存在经验和资质欠缺问题,按常理来说,不应该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但还是发生了。
纱月因抽脂手术失败,而死在了自己的生日当天——她为自己挑选的黄道吉日。这只能说,时也,运也,命也。
那一天,六个小时的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生了脂肪栓塞的并发症,大量脂肪进入血管,堵塞肺动脉,导致肺堵塞,最后引起呼吸困难。
她本意是想给丈夫一个惊喜,所以瞒着他们父子二人,说自己和密友去短期旅行,只带了早苗和司机二人过来。等到泽居晋赶到的时候,她还有微弱呼吸,但却没能睁开来看儿子最后一眼。泽居晋握着躺在手术台上满身鲜血的妈妈的手,只来得及喊了她两声“妈妈”,她的呼吸,便即永远的停止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残酷的,泽居宽迟迟没能赶来,早苗哭喊着指挥土方:“你去那个女人家里找他!他今天没有出差的预定,如果不在公司,那肯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泽居晋几近崩溃:“他不是答应和妈妈好好过下去了么,为什么还要去她那里!”
早苗因为之前抱着纱月哭了半天,此刻也满身血污,眼睛发红,看着像只恶鬼:“那个人这几天都没再去她那里了,她狗急跳墙,昨天就打电话到我们家来,劝我们小姐离婚!”
因为那天餐厅里儿子所说的那番话,泽居宽感慨儿子懂事的同时,也惊觉他已长大成人,而自己一向忙于工作,亏欠他们母子良多,不由得就自己婚姻现状反思了很久。反思的结果,就是决意修复与妻子之间的关系,与她好好过下去,因此数日没有去由美子那里。
由美子患得患失,胡思乱想了几天,隐觉有些不妙,但不敢骚扰天神,就打电话给纱月,试图劝她离婚。因为不愿称纱月为夫人,亦不愿叫她泽居桑,所以在电话里对没打过交道的纱月直呼其名:
“纱月桑,我想,您心里应当清楚,他爱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对于您,他早就没有了爱情和感觉。既然双方都没了爱情,那么就应该早点放手。您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每天喝茶养花,无所事事,而泽居桑,他每天忙到睡眠时间都不够,您却帮不上一点忙。只有我,我才能对他有所帮助,不论家庭还是事业。他现在还和你维持夫妻关系,只是因为在意世俗的目光而无法跨出那一步……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拜托您这边向他提出离婚。如果能得到纱月桑您的帮忙,那么我们将不胜感激……”
纱月要去医院和整形医生面谈,商量明天手术事宜,所以没时间听她长篇大论的说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就算我会向他提出离婚,也是因为我自己不愿再和他生活下去,而不会是为了你这种人。拜托我?你还不够格。”
电话那边的由美子察觉她要挂电话,忙叫:“请听我把话说完!”
纱月好涵养,没有当场挂断她电话:“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和我家佣人说。”然后就把话筒交给了早苗,然后交代她,“以后要是这个人再打电话来,你们直接和她谈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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