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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瑶摇头,母亲当然提过,那一回二哥在教她练字,舅母同母亲叁人看到,说她很像母亲,母亲小时候也喜静,爱读书临帖。母亲却突然说了一句,“只盼她不要像我这样蠢,不知带眼识人。”

大家都愣住,这话不知如何接了。

不是什么好话,还是不要告诉父亲了。

见她摇头,云淞失望了一时又振作起来,他将手边备好的东西拿给她,嘱咐一定要悉数带给母亲。

云瑶不解,问他,“父亲可是真的关心母亲?”

云淞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下意识回答,“是。”

云瑶更奇怪了,“若是真的,为何同别人有了孩子?不怕母亲伤心吗?”

云淞没想到她的问题尖锐难答,只好避重就轻的轻咳:“这世上的缘分,多的是人不能避免的。我也有我的苦衷。”

沉吟一下,正不知如何开口,正好门外有人轻敲车窗,他马上又说,“东西你一定要替我带到,车来了,你走吧,过两日我再来。”

云瑶带着一肚子疑惑回了家,云淞备的东西全是迟家有的,参片,鱼胶,燕盏,她并不在意。

满满几大盒放在桌子上,下人拿去打理,不多时却见里面藏着一张素筏,那人不识字,但知道主人家的东西都各有用处,赶紧送到叁小姐的屋子里去。

可天热了,云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沐浴,来开门的正是迟相蕴。

这也算是正主,下人将东西递给她,就走了。

迟相蕴打开,上书六个字,“蕴娘,可缓缓归”,淡墨生花,看着情致非常。

从前每每她回青州来,临行前他都要手写这副字放进她的妆奁里,说每日梳妆打扮,都要记得悦己者正痴心苦等盼她回来。

如今看着这几个字,只觉得刺眼极了。

等到云瑶洗好出来,母亲已经躺下小憩了,她怕打扰到她,蹑手蹑脚到梳妆台前擦头发,她低头时没看见,她这瞎眼鸿雁传回的情书,已被撕的细碎,静静躺在纸篓里。

云淞果然每两日便来一次,他有些带些贵重东西,有些带些小玩意儿,迟相蕴叫人留了心,所有物品都如数到了她手上。

不出意料,每一回都有那么一张素筏,在上面他反复致歉,还说些情绵意深的话。

他还送来了一张旧帕子,双面的苏绣桃花庵。一别多年再见,仍旧鲜艳如昨。

那时她在天津治疗咳疾,病愈前同陈妈去买些带回去的土产,从黄包车上来,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拦她的人穿对襟的袍子,腰间别一把长刀,一开口,不想乃正是倭人。

迟相蕴根本没见过,她往哪边躲,他就往那边迎,陈妈上前理论,被他们一把推到地上去,到最后他带的人把她团团围住。

周围站了好多围观的人,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救她。她好害怕,腿已经在颤抖了,努力才站住,打算他们要是做什么,万不可受辱,不如就这样冲出去撞死在石墙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人拨开人群冲了进来把她拦在身后,他大声的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他那时握住她的手,那么那么的紧。

迟相蕴心跳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嘈杂,等到他的小厮带着巡警赶来,她浑身颤抖的软在他怀里,陈妈说,小姐,别怕,我马上发电报给老爷。

她心里想,我也有事要告诉爹爹。

已是陈年往事,他把她护在怀里,自己被那几人打的头破血流,迟相蕴掏出手绢给他擦。

这手绢,被他留到了今天。他的始终如一,是中道崩殂,但十几年的情意,总不是假的。

迟相蕴摸摸隆起的小腹,在长夜里枯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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