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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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那我走了……”

埋着头就把雍大的手套连着自己的手插进兜里跑了,等糖棕和头卸下磨的驴一样飞快撒丫子的跑出医院之后,他脸上的温度都没消下去。

而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糖棕满脑子回荡却还是雍锦年那张仿佛全世界欠我两个亿,但又莫名成熟耐看,英俊到不可思议的脸。

“这……这下该怎么办啊……我想回土里去……”

欲哭无泪地捂着自己的脸就哀嚎了一声,糖棕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作为一棵曾经笔直笔直的糖棕树接下来的命运注定是要越来越弯,目测是要弯到西伯利亚了。

可是这弯都要弯了,也不是他本人就能控制住不往下继续弯的,而怀着这种复杂难言的心情,还感着冒的糖棕就只能这么心神不宁地回家去了。

等到了家,他照例是先去看看睡在楼上屋子里的刘桂花老太太,自从得了老人痴呆之后她就变得像孩子一样很嗜睡,睡前还必须得两个儿子轮番哄着才愿意乖乖闭上眼睛,此刻糖棕弯下腰给他掖了掖被子的时候,老太太还不轻不重地叫了声小年,小城,而糖棕在微微愣住的瞬间也忽然涌上了点莫名的心酸。

“……妈,我在的……”糖棕小声地说了一句。

“那你哥哥……你哥哥去哪儿了……”老太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哥哥和爸爸出去了,过会儿就回来。”

“哦……行,你爸爸肯定带他去钓鱼去了……小年喜欢钓鱼……因为他知道我喜欢吃鱼,你哥哥很孝顺的……无论去哪里,都知道爸爸妈妈的好……”

从前总是因为二儿子的存在表现得没那么喜欢大儿子的老太太在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反倒是想起雍锦年的好了,糖棕闻言就无奈地笑了,其实心里是有些遗憾今天不是雍锦年亲自来听听这些话的,只不过当听到老太太说想起来去窗口坐坐的时候,糖棕还是耐心地帮她穿好衣服裹上羽绒外套才扶着老人的手将她带到了床边。

而隔着阳台往下一脸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刘桂花老太太忽然拍了拍糖棕像个好奇的小孩子似的问了一句道,

“你上次偷偷带回来又种在咱们院子的那两个东西是什么呀……”

“哦,是一棵曼陀罗和一棵川乌的残株……其实是已经死了,但我就是想让他们有个地方呆一呆……他们是一对母子。”

知道老太太脑子不太清楚了,糖棕也没有说谎就这么实话实说了,上次那件事他最后还是出于私心把肖素珍和季从云的骨灰都带回来种着了。

尽管知道肯定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但是糖棕觉得至少作为植物的宿命,也该让他们好好入土为安,而眼神呆呆的老太太听他这么解释,似乎也没听懂的样子,就跟着一起点点头又一副很赞同的样子开口道,

“既然是母子……就要葬在一起啊……等我死了……我也想葬在我们家老二的边上……”

刘桂花老太太无意识的话让糖棕的脸色猛地白了,他的手有些紧张地发着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却什么话都没说不出口,而老太太说完了之后,好像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就只是略显困倦地眨巴了眼睛,这才对面前的糖棕笑了笑道,

“孩子……我们回屋里去吧,我又想睡觉了,困……”

这一番让糖棕心惊肉跳的对话之后,哪怕自己身体再不舒服,他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睡好了,所以回了房间又躺下之后,一直到雍锦年人从医院回来,躺在床上的糖棕的眼睛都是干瞪着的。

雍锦年进他房间本来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好点的就直接走人的,见他一脸苍白的蜷缩着在被子里,病的一动都不动的样子立刻就心软了。

这张曾经让他无比憎恨厌恶的脸,如今他已经能做到完全无视后,再根据自己的大脑而下意识地做出某些行为了,而这一次再次没忍得了的雍锦年想了想之后,往他的床上轻轻一坐又拿手掌摸了摸糖棕的额头。

“你怎么了?额头不烫啊,从刚刚回来到现在睡了多久?”

每次都对他大呼小叫的雍锦年这次真是温柔的出了奇,糖棕闻言神情复杂地抬眼看了看他,有些话其实已经藏在喉咙里急切地想要说出口了。

他真的很不想骗人,不想骗雍锦年的爸爸,也不想骗雍锦年的妈妈,更不想骗雍锦年。

但是撒一个谎本来就是需要无数个谎去圆的,而想到这儿,糖棕就疲惫地闭上眼睛又低低地喃喃了一句。

“……哥,你知道有一种树叫糖棕树吗?”

“恩?没听说过?这什么东西?”雍锦年明显一脸迷茫。

“是一种很坏的树,会骗人的,但是他其实……没什么恶意……”

在雍锦年看来神神叨叨了小半年的雍二又开始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他当下也没去理睬他,就觉得这小子可能是病糊涂了才开始这么话唠。

而想了想干脆最终还是脱了自己带着寒气的外套,雍锦年从后头钻进来搂着糖棕的那一刻,糖棕的整个背脊连带着皮肤上寄生的那一段枯败的树枝都仿佛复活了,而紧接着,他就感受着雍锦年像娇惯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又故作不耐地抱怨了一句道,

“好的好的,没什么恶意,糖棕树真是世上最可爱的树了行了吧……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赶紧睡,烦死了,不许说话了,听话。”

这一夜,睡着了都差点没笑醒的糖棕树身上无知无觉散发出来的芬芳香气仿佛让这一个冬天都提前结束了,只是在远离y市的苍青山深处,官山寺内正如往年一样迎接着偶尔进山上香的香客们。

不过和以往略有些不同的是,今年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所以能顶得住严寒往山上来的香客们就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几天但凡上过山的人却统统都被官山寺内这一幕奇异的景色所弄得险些失了心神。

“小师傅……这大冬天的你们这庙里面怎么还和过着春天一样啊?外头可刚刚还下过雪呢,这芍药花怎么还开着呢?还有这牡丹花,这木芙蓉……太神奇了啊……”

为了能让生了重病的小孙子能早日身体康复,这位鬓角斑白的老太太特意挑了清晨天亮前最早的时候,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点心面食就上了山,可从前她就长年累月地在官山寺进香,却还是头一次目睹这样不寻常的景色。

而听到老人家这么问,这位刚来官山寺没多久的少年僧人也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皱着眉头稍微压低些声音,又双手合十轻轻开口道,

“这我也……不清楚,就听别的师兄说……是我遏苦师叔带回来一位客人来了之后才开始这样的,这些花在初夏,初秋的时候明明都已经陆续败了,但在今年深冬后的一场大雪后忽然就全部复活了,我们当时也全部看呆了,现在想来也许是客人的身上带着天生福泽,这才保佑寺庙中的草木们能常开不败,死而复生吧……”

“那……那倒是真有些不可思议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也希望我那苦命的小孙子能如这些衰败的花草一样受上天保佑啊……”

满脸倦容的老太太听小僧人这般说着立刻虔诚地跟着说了一句,小僧人闻言有些同情,却还是帮老太太又拿了些庙里的贡品这才送她下了山。

等这少年僧人裹着厚重的灰色僧袍打算回厢房时,他忽然隐约想起来今天早上遏苦师傅好像是叮嘱过他,要他去收拾一下内院那棵凤凰树树底下的落叶的。

这般想着,小僧人当下就拿了丢在门房边上的笤帚,又一步一步地带着雪穿过花丛往寺院深处去了。

这一路往里头走,寺院外部那些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浓郁的花香味就渐渐淡了,一种很独特却也几乎胜过小僧人生平见识过的所有好闻味道的浅淡香味飘散在内院,而这也正全数来源于院子当中那棵叶片茂盛,还有不少的小花苞已经鼓在枝头的凤凰树。

再等拿着笤帚的小僧人抬头看到那安静靠坐在树杈上,几乎和这些花和叶融为一体的年轻男人后,他也并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特意将自己的视线避开这人的脸和他与树身隐约融合在一起的身体,又礼貌地合手就行了个礼。

“闻施主,打扰了,师叔让我来扫落叶。”

“恩,麻烦你了。”

面目模糊的青年用听着就很虚弱的声音地淡淡回答了一句,透过凤凰叶片影影绰绰的光影,他凝视的视线慢慢落到红墙寺庙外不断飘散的大雪上,许久他轻轻地问了一句道,

“……院子里还有其他我没见过的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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