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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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温行野,说:“温老弟,您也是陛下的老臣,虽然战伤隐退,但是陛下可曾有过半分薄待于你吗?如今朝中新人倍出,只剩下我们几个老东西能够为陛下说上几句话了。今日我来,也是请求老弟,答应前往方城,迎回陛下。”

温行野说:“薜兄忠义,温某素来知晓。可是如果温某身无职权,而且今上之令,是要求燕王诛杀王后,罢黜太子,方能迎回。燕王他……会同意吗?”

薜成景也沉默了,左苍狼从外间走进来,三个人看见他,更加沉默。她倒是施了个礼,在温行野下首坐下,说:“薜相、薄大人倒是来得早。”

薜成景说:“本来同时下朝,只是陛下留左将军说了几句私话,我等自然早到了。”

在他们眼里,左苍狼始终是慕容炎的人。不可同事。

左苍狼仿佛不知道自己打扰了他们的商谈一样,稳坐不动。薜成景和薄正书坐了一阵,没办法,只得起身告辞。左苍狼出门相送,转过身,看见温行野站在她身后。

温行野说:“他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左苍狼说:“还记得在滑台温府,我们玩了很多次纸上谈兵。”

温行野怔住,左苍狼说:“现在,我们再玩一次吧。”

温行野苦笑,问:“怎么玩?”

左苍狼说:“你会答应薜相,带兵前往方城,迎回燕王。但是其实你也知道,燕王刚愎自用,不会答应陛下的任何要求。你陷在中间,要么降了燕王,要么返回晋阳。你不敢降燕王,因为以戎和以轩还在晋阳。你也不能回晋阳,因为你与燕王交涉密谈,陛下将永远对你存疑。”

温行野转过头,看见温夫人站在中庭,他说:“所以呢?”

左苍狼说:“你知道陛下会怎么做吗?”

温行野盯着她,左苍狼说:“如今温帅的旧部你可全部认得?就算认得,他们又是否每个人都忠诚依旧?你可以带兵前往方城,他只需要在其中安排一个人,无论是刺杀还是下毒,只要确保你进入方城之后会死,便可将你的死因完全推诿给燕王。

燕王本就烹杀过陛下遣去的使者,没有人会怀疑你的死因。而袁戏等将领,也将对燕王彻底失望。如此一来,陛下将有一个完美的理由向方城用兵。”

温行野浑身僵冷,说:“你很了解他。”左苍狼没说话,温行野说:“为什么你要提醒我?你不是他的人吗?”

左苍狼说:“温家人的血,不应该撒在燕国自己的土地上。”

温行野怔住。

当天夜里,薜成景再度来访,温行野卧病在床,以重病为由,拒绝了前往方城。

薜成景不解:“温老弟可是顾虑今上吗?”温行野说:“薜相,我是真的重病在身,不能成行了。还请薜相另择人选吧。”

薜成景站起身来,眼睛里一层混浊的亮光:“燕王失势不过区区一年,尔等旧臣,恩义已忘。”

他转身就走,温行野说:“薜相,温氏几代男儿血战沙场,如今府中只剩下两个垂髻稚童。我长子温裕战死沙场时年不过十七,次子温砌死在平度关。我在战场失去了一条腿。我温氏一门,生死可轻,唯义重如山。”

他字字染血,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得薜成景的脚步也渐渐放慢,他面上激愤之色淡去,只剩无奈与悲哀。

第二天,袁戏等人过来找左苍狼喝酒。自从左苍狼策反许琅之后,大家再未聚过。

可如今情势又已不同,几个人倒也没什么嫌隙。只是谈到温砌的死,仍旧唏嘘不已。袁戏说:“想想当初,你也够损,你说你怎么能就把许琅给哄得信以为真了!要是当时我在……”

左苍狼颇有玄机地看了他一眼,说:“当时你率军攻打小蓟城,是什么原因突然撤兵来着?”

袁戏突然想起当初是看见城楼上有人假扮左苍狼,顿时抗议:“我那是中了奸计!我以为你们早有准备……”

左苍狼不跟他争,说:“好吧好吧,大智若愚,来来,敬大燕第一猛将。”

诸葛锦等人一边笑一边举杯,袁戏哼哼,然后发现她拿的是自己的酒,赶紧抢下来:“别别,方才出府的时候,贵府的下人就说了你腿伤未痊愈,不能喝酒。”

左苍狼狡诘地眨眨眼睛:“待会儿我们可以找个澡堂子泡泡。”

袁戏看着左苍狼,想象她泡在澡堂子里的样子,突然闹了个大红脸。

左苍狼凑近看他:“老袁?老袁?”

袁戏回魂,猛然后仰,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地上:“呃啊,没事没事。”

左苍狼目带探究地打量他,问:“老袁,你不是对我有意思吧?”

袁戏顿时把舌头咬了,一边跳一边骂:“我年纪都能当你爹了,何况我把温将军当作师长!你开这种玩笑!你、你!!”

左苍狼笑:“喔,不用紧张。我没看上你,只是看你刚才那种眼光,我还以为你在意淫我呢。”

袁戏心里尖叫,妈的你眼睛和嘴巴都抹了毒啊!别过脸,再也不接茬。诸葛锦等人看着二人斗嘴,知道他们闹惯了的,只是笑也不说话。

街外车水马龙,左苍狼半倚着窗口,看见温老爷子举着鸟笼经过,忙又缩回头。嗯,让他看见自己在这里跟几个男人喝酒,好像不太好。

市集有马车经过,车夫一路吆喝着避让。温老爷子也避到路边。尘土飞扬,车上主人撩着车帘,对温老爷子打招呼:“哟,老爷子也在。”

温行野现在脾气好了不少,尘土呛人还微笑着回:“是龚大人,老了,也没什么事,遛遛鸟。”车夫听见主人说话,靠得太近,骏马长嘶,车盖将温老爷子的毛帽子拨落,滚出老远。

龚大人安坐于华车之上,微笑不语。温行野只得上前,用拐杖支撑着,艰难弯腰将帽子捡起来。整个过程如同慢动作,龚大人这才说:“奴才不长眼睛,温老爷子不要见怪。”

温行野腿脚不便,半天才站好,拍着帽子上的灰,低着头不说话。

龚大人正命车夫驾车,突然眼前黑影一晃,一个人站在面前。他定睛一看,发现是左苍狼。这回知道下车了,拱手道:“左将军,您也在?”

左苍狼一言不发,一手抓住他领口,迎面一拳过去,然后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龚大人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沸油里猛然泼进一瓢水,整条街都被打得失了声。

温老爷子拉住左苍狼:“阿左!他是朝廷命官!”

左苍狼划拉开他的手,龚大人脸上的血这时候才喷涌出来,他尤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左苍狼从茶摊端了碗茶水,迎面将他泼醒。

他悠悠醒转,只觉得感觉不到脸的存在了。双眼第一时间看见面前的左苍狼,他敢发誓,那一刻,面前的人是想杀他。

那种杀气如针,刺进每一个毛孔。他抖抖索索:“将、将军……”

左苍狼拿过温行野手里的毛帽子,一声不响,扔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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