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他找不到心思郁结的理由。
他只是缓步走在这清冷宫苑,不知不觉,竟又经过南清宫。他知道不应该进去,那些停留,完全没有意义。于是他就真的不进去了,他从宫外走过,宫墙之上,野蔷薇从墙里探出来,向他垂下花蕾,暗香幽幽。
那花与叶抚过他的肩,他回头看了一眼,轻声对身后的王允昭说:“杂花野草,没必要留在宫里,全部铲尽。”
王允照赶紧躬身道:“是。”
转头要叫禁卫军,慕容炎突然又说:“算了。”
王允昭一时之间,摸不清他的所想了。慕容炎大步往前走,其实一个人只要心性坚定,又岂会被外物所扰?几株野藤,便是留下又如何?他不再理会了。
温府,左苍狼走后,温行野和温老夫人都接连几夜没睡着。温行野将可晴和薇薇叫到跟前,说:“她走之时,嘱咐我善待你们二人。如今温府之中,也没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是去是留,自己决定吧。”
薇薇眼泪都要流下来,说:“她要离开,为什么不带上我们呢?”
温行野对忠义之人,无论主还是仆都难免高看一眼,闻言温言道:“她本是个渴望逍遥自在的人,带着你们流浪天涯,始终不方便。以后的路,你们自己有打算吗?”
薇薇抹了一把眼泪,说:“我想留在温府,侍候老爷和夫人。”
温行野说:“也可以,但是我久未涉足朝堂,如今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你若愿意,待年龄到了,许你个好人家也就是了。”
薇薇哽咽着不说话,可晴说:“定国公,我……”她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人,小声说:“我本来就是宫里来的,原本想要跟着将军。如今将军离开了,我……我可不可以……再回宫里去?”
温行野也不意外,说:“可以。我这便让王总管派人接你回去。”
可晴始终还是有些心虚,闻言跪拜道:“谢谢定国公。”
薇薇急了:“可晴,现在宫里,只有王后,你回去,还不知道要被如何刁难。怎么可以……”
可晴没有看她的眼睛,说:“我想过了,如今将军已然远走,她应该不至于为难我一个小小宫女。”
她的声音十分镇定,薇薇也不再说话了。下午,王允昭便派了个内侍,将她重新领进了宫里。虽然上次下药失了手,但是王允昭倒也没过于为难她。毕竟左苍狼已经离开了,慕容炎也无心处置一个小小的宫女。
如今宫里没有太后,也没有宫妃,难免少了许多事端。可晴被安排在南清宫打扫宫苑。这里无人入住,当然也少人来。她终常望着满院墙的野蔷薇发呆。那花生命力极强,就这么爬啊爬的,就让整座宫苑都陷入了花海。
藤蔓纠结攀沿,斩之不绝。
起初,她还盼着,也许慕容炎因为左苍狼的缘故,会经常来这里睹物思人。可是他没有,从她进到南清宫之后,慕容炎一次也没有来过。仿佛这里,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缅怀。
一如他这一生,所有曾经过的人和事、到过的地方。
回忆皆沙砾,从生到死,淘不出一粒明珠。
左苍狼从燕楼的马车上下来之后,立刻走盘龙谷的山脉,绕开晋阳城,前往玉喉关。玉喉关认识她的人非常少,几乎没有。
而且姜散宜等人,也认定她会向西而行,毕竟向西,军中许多将领皆是她的旧部。毫无疑问,她会安全得多。所以,包括姜散宜和端木家族在内,所有想要找到她的人,几乎都在向西找寻。
玉喉关临近伊庐山,下有昆仑河。这里自古以来便以神秘著称,流传着许多美丽的传说,据说昆仑河的尽头,便连通着归墟幽冥。
这几年,大燕以东还算是太平。屠何、东胡等部,虽然有时骚扰,但都是小打小闹。他们是游牧部族,不能离开草原。偶尔过来,也是抢些粮食、钱财,然后便会退回伊庐山。
是以这边的驻防相比之下,要轻松得多。
左苍狼一路行走很慢,她身体不好,再说也没有什么事,一路游山玩水,倒也不觉疲乏。
就这么走了两个月,刚下盘龙山脉,她便怔住。眼前山路口,守着一个人,一身僧衣芒鞋,胡子都花白了。这个人,左苍狼却是认得,她上前作了个长揖:“雪盏大师?这么巧,您也在玉喉关?”
雪盏对她回礼,说:“并不巧,贫道在此,已经等候将军月余。”
左苍狼意外:“大师在这里等候我?是有什么事吗?”
雪盏说:“将军不该离开啊。”
左苍狼笑意渐淡了,说:“如果大师此来,是为劝说在下,那么便不必多言了。”
雪盏叹了一口气,果真未多说,只是说:“将军若心意已决,老纳这里有补血益气的丹药一盒,将军身上战伤,也还需要调养。”左苍狼没有伸手去接,他来这里,是慕容炎吩咐的吗?
如果是,那么这盒药,真的是补血益气吗?
天啊,她竟然再也不能相信他。
她说:“大师好意,在下心领。但是无功不受禄,此药就免了。”说完继续下山,雪盏大师叹息一声,也随其下山。
山下是一个小村庄,石屋草顶,住了约摸二十几户人家。左苍狼喜欢这样僻静的地方,可以避开旁人耳目。只是刚刚走到村口,就听见一阵哭声。她眉头微皱,只见一间石屋里,一个孩子哭得非常大声。
院子里站了些村民模样的人,低头说着什么,各个面色都十分焦急。不时的,有妇人的惨叫声传出来。
左苍狼皱了皱眉,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回过头,见是个女人,不由说:“李家嫂子生崽子,都一天一夜了还不下来。这恐怕是……”一看她面生,问:“你是谁?”
左苍狼说:“路过此地,想要讨碗水喝。”
那人答应了一声,虽然急得不行,却还是指了指井说:“我现在心乱如麻,无法招待,你自己喝吧。厨房有馒头,”他往厨房方向指了指,说:“自己取用。”
左苍狼于是自己打了水,山中泉水十分甘甜,她喝了几口,耳听得那产妇声音日渐微弱了。村里也没什么产婆,就只有生过几胎的妇人在旁边照看。
不一会儿,有个妇人出来对外面的男人们说:“不好了,李家嫂子不行了!”
外面诸人一片安静,一个男人大喊一声,冲进了产房。
左苍狼想了想,放下水票瓢,进到产房之中。果见里面简陋的床榻上,一个妇人大着肚子,下身盖着布,汗湿了头发,奄奄一息。
一个像是她相公的男人抱着她,一声声只是哭喊。左苍狼缓步上前,伸手轻轻触摸产妇的肚子,胎儿还活着。只是折腾了一天一夜,她已经没有力气生产了。
村民们都急坏了,也没人注意到她。她却突然冲出去——雪盏大师跟她一起下的山,一定还没有走远!他精通医术,说不定可以救救这个妇人。
雪盏大师年纪虽大,脚程却不慢。再说山间岔道极多,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往哪边去了。左苍狼深悔当时没有注意,这时候只得四处乱找,偶尔高声喊:“雪盏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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