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吴珍看一眼他脏乎乎的手,嫌弃道:“你是去挖煤了?先去把手洗了!”
焕然半是撒娇地解释:“我手不脏,就是黑了点。”
吴珍气得摇头,用手背打他脑袋一下,说:“不洗手就不许吃饭,一会儿就姑姑就回来,看见你这脏手又该乱叫唤了,快去!”
焕然呵呵一笑,无论多大岁数,只要在母亲面前,就总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洗过手,母亲刚好把米饭依次放在餐桌上,今天焕然值夜班,吴珍不知听谁说的,长期值夜班对心脏不好,得多吃豆类补心,虽然焕然一周也就值一次夜班,可想着他还没结婚,身体不能提前垮了,每次轮到焕然值夜班时,吴珍会单独为焕然准备一碗豆粥。
里面有绿豆,黑豆,红豆,芸豆......看着跟八宝粥似的。
焕然从小不爱喝粥,也不爱吃豆子,过年过节也就图个吉利象征性地喝一小碗八宝粥,所以当看到母亲把豆粥放到自己面前时,他觉得浑身无力。
“妈,我今天不饿,就光吃米饭吧,这粥不喝了,行不?”
“不行。”吴珍加一筷子炒豆芽放进儿子碗里,“值夜班太毁身体,你现在年轻还不觉得,等到了你爸那个岁数再后悔就晚了,养病如养虎,咱们得防患于未然。”
母亲的良苦用心让焕然心里软软的,估计以后娶了媳妇也不会有妈妈这么疼爱自己。可豆粥他实在喝不下,所以又开始撒娇,“妈,我今天真不饿。”
吴珍说:“如果不饿米饭就不要吃了,喝粥吧。”
......焕然无语。弟弟唐思佳看哥哥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被舅妈训斥,不禁低头一笑。
客厅一角,《新闻联播》的序曲准时在七点响起,姑父唐安平照例搬了一把椅子手拿小红本跟钢笔坐在电视机前记录时政要闻。这时院门开了,姑姑钮蓝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看见妈妈回来,唐思佳把筷子一放就跑了出去。
“妈!”
“哎,乖儿子!”
这几个月唐思佳又长个儿了,力气也长不少,已经能推动妈妈的二八自行车了。
吴珍站在客厅门口说:“小蓝,赶紧去洗手,饭都做好了。”
钮蓝应着,仔细洗过手后坐在了餐桌前,望一眼对面正埋头苦吃的钮焕然,动动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吴珍看着她,觉得奇怪,问:“怎么,有话说啊?”
钮蓝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没有,没有,赶紧吃饭吧。”
可吃了几口菜,钮蓝觉得自己还是得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然这饭咽进嘴巴里根本嚼不出滋味。
“姑,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焕然觉得老姑今天怪怪的,看自己的眼神忧心忡忡。
钮蓝酝酿了一阵,然后把筷子往碗上一放,似乎是有些生气,说:“我还真有话问你,焕然,我听胡同里的人说,昨天晚上你跟那个米田果一起遛弯去了?”
☆、第052章
米田果?
钮蓝的话让餐桌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
八十年代中期,民风还是很保守,男女关系依旧处在授受不亲的阶段,电影里出现一个亲吻的镜头都被算作“三/级/片”,没有血缘关系的单身男女走在一起,别说是遛弯,就是顺路一起去工厂或是回家都会被人误会是不是有点啥。
“是吗,焕然?”吴珍轻声问,这种时刻似乎也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才有资格打破沉默,她的语气中并无半点质问成分,但却充满担忧。是的,吴珍就是很担忧,焕然不是不可以跟年轻的姑娘出去遛弯,相反,应该越多越好,但对象如果是那个米田果......
“是,我们俩昨天遛弯去了,怎么了?”焕然不以为然,语气冷冷,不喜欢姑姑提起田果就横眉冷对的样子,不喜欢母亲脸上那种莫名其妙的忧心忡忡,“我们俩不单遛弯去了,昨天晚饭我还是在她家吃的,怎么,犯法?”
他的坦诚与不屑让吴珍一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钮蓝气得拍一下桌子,“胡闹!那个米田果算什么东西,你怎么能跟她搞到一起去!”
搞?唐思佳听到这个字,立刻转头去看看哥哥,不嫌事大的问:“哥,你跟那个米田果处对象啦?”
对于米田果,唐思佳并没觉得她有多坏,别人都说她是这条胡同里的“捣乱分子”,可唐思佳只是觉得田果跟其他人不一样。印象中,她似乎永远是这条胡同里第一个穿裙子的女人,而且颜色鲜艳,款式新颖,混在人堆里永远是那么扎眼,毫不费力地第一个被找到。唐思佳虽然年纪小,可也是男孩啊,哪有不喜欢看女孩穿漂亮裙子的道理?
况且,那个米田果长得还行,起码在这条胡同里算是能让人喜欢多看两眼的。
“哥!你要跟她结婚吗?”小孩子的联想力发展迅速的惊人。
“唐思佳!”钮蓝气得大吼一声,儿子说出这样低俗的话,让她觉得脸面在嫂子面前丢尽了,一巴掌扇过去拍在唐思佳脑袋上,数落道:“你在学校里都学什么了?这些事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懂得吗?明天我就到学校去,问问老师你到底是怎么上课学习的!”
巴掌拍得重了点,再加上言语威胁,唐思佳“哇”地一下就哭出了声。
“哎呀,这是怎么了?!”听到儿子哭,一直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的唐安平赶紧走过来问。心想吃个饭怎么都能打起来?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看会儿新闻?
钮蓝还是很生气,食指使劲戳着唐思佳脑袋,大声训斥:“哭什么哭!难道我冤枉你了吗?!”
唐思佳是校合唱团的一员,经过长期训练声音特别洪亮,而且,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已经懂得如何用演技来突出自己弱势群体的地位。声音越哭越大,鼻涕哈喇子一并流下来弄脏了胸前的红领巾,姥爷钮明恩听到哭声也从自个儿屋里赶过来.......一时间客厅里鸡飞狗跳。
焕然突然间就觉得烦死了,碗筷往桌子一放,叫了一声“爷爷”,起身出了客厅。吴珍想叫他,却看到儿子冷冷背影的那一刹那停住了话头,低头看一眼餐桌,那碗熬了一个半小时才煮熟的豆粥文丝未动。深深叹一口气,吴珍抚着发闷的胸口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焕然回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就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刚拐出胡同口,就看见田果抱着半个西瓜气喘吁吁地从那边走过来。
“焕然哥!”田果一眼就看见了他。
“噢。”焕然不是很热情地应了一声。想到母亲忧心忡忡的眼神,他决定不搭理田果。
无论如何家人的话还是有些分量,想到刚才姑姑的质问,焕然忽然觉得自己跟田果的关系似乎是有些亲近了。
这不正常,也有点危险。
“焕然哥!”
看着焕然骑着自行车拐进另一条胡同,田果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没听见,没听见......”焕然自我催眠。而田果的声音太响亮了,潺潺如流水绕过青砖灰瓦的胡同。焕然终究没有抵过那一声声甜甜的召唤,双手用力一刹闸,回头望一眼田果:“干嘛呀?”
田果没看出来焕然今天有什么不对,抱着西瓜站在原地,话语中带着些许娇喘,说:“过来呀,有一样东西给你!”
“不用了,我今晚值夜班,西瓜你留着给姥姥吃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