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竟然有丝线!庆隆帝离得近,仔细打量着车轮,半天没找着,他问道卫嫤:“哪儿有丝线。”
朝旁边侍卫招招手,卫嫤柔声道:“麻烦把火把往这边照下。”
而后她指向车轴,镶嵌着数十条辐条的车轴突出来一块,平常不注意很容易磕到人:“皇上请看这里,车轴木头上是不是挂着几缕彩色丝线?”
庆隆帝几乎是趴在上面看,顺着她手指,他终于看到了木刺上挂着的那几缕丝线。
“你知道这丝线从哪儿来?”
听着庆隆帝询问,边点头,卫嫤边朝楚刺史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本来一个刺史一个代指挥使,一文一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偏偏楚刺史要往晏衡身上扣这么大帽子。
当日晏衡请下谕令时她就知道,按市场价收购百姓粮食赈灾之事,看起来是一桩简单又博美名的发银子差事,实际上想做好很难。西北贪腐案一发,关于银子的事都很敏感。晏衡得罪了那么多人,一不留神就会被人阴了。为这事她操碎了心,不仅多番采样调查,求得最合理的物价,还嘱咐晏衡要派人仔细检查每一样东西,千万别出个什么往米里掺沙子,往菜里掺烂菜叶子的事。
没想到千防万防,到最后却被人釜底抽薪。今个这罪名要真成立,正因贪腐处于震怒中的庆隆帝,面对他亲自委以重任的官员在眼皮子底下贪,又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而到时晏衡又会承受怎样的结果?
卫嫤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这次楚刺史真的把她惹毛了。
“回皇上的话,这种丝绸和棉线分别染色,然后混合到一处织的料子是从京城传过来的。幽凉二州官员家眷中,只有楚刺史夫人一个人在用。天色已黑,火把光下臣妇无法分辨清颜色,但楚夫人昨日身上所穿那件是深紫色。”
“你……”
楚刺史太阳穴边青筋凸出来,看向卫嫤的眼神恨不得她啖其肉喝其血。
卫嫤坦然面对他的目光,并且楚刺史仇恨之意越浓,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笑得正高兴,一道身影侧过来,完全挡住了楚刺史目光。
是晏衡……
卫嫤嘟嘴无声抗议,她还没高兴够呢。她又不是第一天面对极品,那些或羡慕或嫉妒或仇恨的目光她早已习惯。这会楚刺史眼中仇恨越明显,代表他心里越难受。站在对立面上,对面越不开心,她就越开心。
晏衡皱眉,叹气,朝她摇摇头。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阿嫤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卫嫤无奈地耸耸肩,都依你。
上面咳嗽声传来,她身子一紧。被发现了!她赶紧停下小动作。
“皇上,臣妇所言句句属实。那件衣裳昨日楚夫人还穿过,这会应该就放在身边。事实如何,找出来两件一比对,应该就清楚了。”
在楚刺史绝望的目光中,庆隆帝朝大理寺官员看去。
“你们带上几个人,把晏夫人方才所说那件衣裳拿来,好生比对一番。”
还是调查火灾起因的那几位官员,其中一人负责去问楚夫人要衣裳,另外两人则走到马车跟前开始取样。不愧是专业人才,这会都不用卫嫤指明地方,两位官员一下就找到了丝线所在之处。不仅如此,他们顺带搜查了马车其余可能钩丝之处,在另一侧车轴上又找到了几根丝线。
待他们检查完,前去取衣裳的大理寺官员也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楚夫人。
站在卫嫤的角度,能看出楚夫人精心打扮过。来幽州后的她与在凉州官衙时截然不同,她每日都精心打扮,精工制作的衣裳巧妙掩饰住身上赘肉,高高盘起的发髻更是让人忽略她双颊的肥肉,只觉得她贵气逼人。
先前的楚夫人很美,然而远不如今日美。没有用太多珠宝,衣衫甚至不如昨日那件华丽,但搭配到恰到好处的衣裳首饰,却显得她整个人大方明艳。
走到庆隆帝跟前,她直接跪下来,声音中带着悔恨。
“银子是臣妇偷的,与夫君无关。”
“夫人……”楚刺史声音中满是惊愕。
对着楚刺史,楚夫人精心化过妆的脸上滚下两行热泪:“是妾那两间陪嫁铺子最近周转不灵,暗地里便算计起这点银两。夫君连睡觉都将钥匙抓在手上,是妾起了歹心,用其它钥匙将库房钥匙换下来。妾想着先前吴将军常用此法子运粮,晏指挥使新上任没多少经验,库房肯定看不严,这才铤而走险。”
“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妾罪该万死。”
“死”字出口,楚夫人闭上眼,决绝地往脖子上划去。金光一闪,鲜血喷涌而出。
“皇上,臣妇……愿……以死…谢…罪。”
“夫人!”
楚刺史扑过去抱住楚夫人,悲切的呼喊声如失去幼崽的草原孤狼。
他手忙脚乱地摁住钱夫人脖子,一声又一声的呼喊。躺在他怀中,钱夫人勉强撑开眼。
“大哥儿、三姐儿……”
☆、第126章 罪魁祸首
同样用簪子扎过人,但扎别人跟看别人扎完全不一样。
眼睁睁看着楚夫人自戕,曾用簪子击杀过幽州草原上马贼首领的卫嫤完全惊呆了。生存是人的本能,到底是怎样的压力,才让她选择死亡。
离得楚夫人很近,卫嫤能听到她最后说出来的几个字。大哥儿和三姐儿,好像是楚夫人嫡出的一子一女。在凉州时耳闻刺史府长子本性愚钝,空有一身蛮力;刺史府嫡女她曾在寿宴时见过一面,虽不知其秉性,但容貌结合了爹娘的缺点。人总是看脸的生物,即便不带任何偏见,卫嫤也觉得刺史府排行第二的庶女,那位据说是楚刺史入京述职时上峰所赠妾室的女儿,看起来更有嫡女风度。
除去庶女外,那位妾室还生下了二位庶子。虽然她未见过,不过以生母和亲姐的容貌,两位庶子怎么都是中上之姿。即便很不幸长得像又黑又壮的楚刺史,这也不是什么缺点,毕竟哪个家长不喜欢肖似自身的孩子。
这么一想卫嫤似乎明白了,如果是为了一双儿女,那楚夫人绝对可以鼓起勇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她心下难免悲凉。
挑起嫡庶之争的是男人,再不济也是妾室,跟正妻没有丝毫关系。然而最终到承受结果时,男人享尽齐人之福后还是被巴结笼络的那个;妾室一心为求富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即便被正妻压下去,也不过是人生回到原点;然而正妻却不一样,官家所聘正妻一般出身高贵,出嫁时带着丰厚嫁妆,他们一旦失败地位不保不说,甚至连嫁妆都有可能便宜了渣男贱女。
这整个过程中,受害的从来只会是女人。
咸鱼翻身者如钱夫人,在爆发之前默默忍耐了十年,把整个青春都搭进去。孤注一掷者如现在的楚夫人,最珍贵的性命都搭上了。
为什么?又凭什么!
“阿嫤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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