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2 / 2)
陆青眉本还想劝说,可最终是没说出口,我想她应该可以明白闻卓的感受,她也在这眉崖独自等候了多年,只有真正承受过这种伤痛的人才会领悟这溢于言表的苦。
闻卓既然已经决定,我想经过方想的事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决定,我们也没再劝说他,下山的时候云杜若一脸慌张,说拿玉圭的时候把我送她的风铃手链遗留在了龙虎山,她让我们在山门等等她一人回去拿,我说陪她一起云杜若摇头坚持要一人前去。
等她走远我还是不放心转身追去,云杜若心直口快最不会的便是说谎,何况那手链她看的那么重又岂会遗落,她回去一定有其他事,我跟着云杜若一直到了天师府,我见她气喘吁吁冲进叶轻语清修的偏殿。
“你们相识已经很久,从上古洪荒的神魔浩劫开始就生死与共,嬴政泰山伐天你为救他战死,他不忍你离去放弃神尊之外世世相守生生相随,就是等你记起他是谁。”我在殿外看见云杜若冲到叶轻语面前心急如焚的说,云杜若心软应该是见了闻卓和方想的生离死别痛心不已,明明最在意的人就在身边却是咫尺天涯,云杜若于心不忍这才上来试图告诉叶轻语一切。
“我知道。”叶轻语缓缓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云杜若。
“……”云杜若一愣,我在殿外听到也一愣,云杜若疑惑的看着她问。“你……你知道为什么不和他相认?”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知道是因为他曾经告诉过我这些事,只不过我终究什么也记不起。”叶轻语黯然神伤的回答。
我在殿外默默的叹口气,再深的情义再重的誓言终究是抵挡不了那碗能让人遗忘记忆的孟婆汤,即便是闻卓这样重诺的神尊也忘记过自己的誓言何况是已是凡人的叶轻语。
“喝下这个,喝了你就能记起!”云杜若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瓶,里面装着一滴褐色的液体。
我心中一惊那应该是闻卓倒掉属于叶轻语前世的记忆,没想到云杜若于心不忍偷偷收集了残留的一滴,这虽然不能让叶轻语想起所有的前尘往事,但至少能让她记起曾经的某个片段。
“杜若!”我连忙从殿外走进来,当着叶轻语的面有些话我不便说出口,不过我想云杜若心里应该很明白,闻卓能倒掉叶轻语前世的记忆,想必最难受的那个人应该是闻卓,方想已经不在了,就意味着只有这虚空不灭闻卓会永远无法兑现自己当初对叶轻语的承诺,会继续世世相守下去。
世间最痛苦的两件事他都要永世的承受下去,闻卓宁可让自己一肩承担这种煎熬也不想叶轻语记起从前的过往,他不是不想叶轻语记起他是谁,而是闻卓很清楚叶轻语已经是凡人,终会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这一世能记起即便两人重逢相认,可短暂的美好终究会消散在那碗孟婆汤中,残留在叶轻语脑海中的前世记忆会世世让她牵绊和挂念,因为她依旧不能再想起闻卓是谁。
闻卓体会过那样的痛苦,而且方想为了他也默默承受了这样的煎熬,如今方想已经不在了,闻卓不想叶轻语去经历这种溢于言表的痛。
“既然叶天师永世都无法记起他是谁,为什么有机会让他们重逢还要放弃?即便重逢是短暂的,可若是我宁可等万世也会求一夕的相逢,何况他们还有一世的时间,来生……来生会怎么样管那么多干什么。”云杜若看着我据理力争。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闻卓是为了叶轻语好宁可放弃重逢的机会自己独自承担,可云杜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看见叶轻语慢慢伸出手接过云杜若手中的小瓶。
“他不想我承受等待的煎熬,殊不知我早就开始等待……他等着我记起他是谁,我何尝不也是在等着记起那个为我相守的人。”叶轻语看着手中装有她残留记忆的小瓶,一滴眼泪掉落在记忆中,顿时腾起白色的云烟,叶轻语仰头义无反顾的把最后一滴记忆喝了下去。“莫要说一世,即便有一天能和他重逢轻语就是羽化三界也心甘情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缘起
云杜若偷偷取回的最后一滴记忆在叶轻语的眼泪中开始幻化出云烟,蕴集在一起上面出现若隐若现的记忆画面,可惜她的记忆最后只剩下这一滴,那些记忆支离破碎并不完整只有间断的画面,她不可能像闻卓那样记起前世所有的事,仅仅能成一些残破的片段中追寻曾经的过往。
每一世都不完整,有一些看到了开头却没看到结尾,但每一世中叶轻语都清楚的看见她从未留言和在意的身边一直都有那人的身影,形形色色的身份不断的在转换,唯一不变的依旧是他世世相守生生相随的承诺。
或许这些对于叶轻语已经足够,直到那云烟汇集的记忆片段在一世慢慢变得连贯,叶轻语一脸哀伤心痛的看着那一世的记忆。
残缺不全的记忆让我们都分不清这是哪一世,只是比起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这一世各位的清晰和完整。
我们默默注视着那不断变化的画面像是在给我们讲述一个故事。
这是世叶轻语的父亲是是朝中重臣高居庙堂,因得罪权贵贬发边陲蛮荒,郁郁寡欢久病不起仙游极乐,她便在城中开一客栈潦以生计,名浮生。
边陲重镇多兵祸,戎狄扣关时见烽火万里狼烟漫天,朝廷积弱军将涣散难有作为,幸有高墙坚壁暂保残喘,城中萧条清冷因是唯一的客栈,平日往来多商贾侠士和兵卒,虽清贫但也能糊口度日,怕是应了浮生这名,人生苦短终是一场虚幻的梦,待到城破这塞外黄沙怕是不多她这具枯骨。
“老板娘,来一壶酒。”
城里的人都是这样唤她,或许她已经很久没听见自己的名字,没有谁会在乎这乱世的弱女子,或许过了今夜,这客栈和这城都会是一座废墟,亦如她从来都记不住这些客人的样子,在她眼里他们终究是这浮生中的过客。
我在叶轻语的记忆中看见那个默默为她相守的人,这一世他是一个守城的兵痞,每次来都穿着那身简陋破烂的盔甲,丢在柜台上的是和他人一样肮脏的刀,锈迹斑斑想必很久没用过。
“押二角酒。”
他每夜亥时来风雨无阻,一如既往的用他的刀向叶轻语抵押二角酒,我想叶轻语已经记不起他到底欠了多少酒钱,不过从未向他要过,战乱不止最得罪不起的就是他这样的兵痞,我估计在叶轻语的眼里他除了猥琐和无赖还透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轻浮之外一无是处,所以叶轻语始终埋着头不愿意正眼瞧他。
他总是对叶轻语浅笑,完全不在意她的轻蔑和不屑,端酒转身的背影没有丝毫血性,我猜想或许在叶轻语甚至在心中不止一次期盼,明天,就在明天这个时候他不会再来,宁可他死在戎狄的刀剑下,也远比这样苟活着好。
他总是坐在墙角的位置,即便是有人他也会把刀重重的扔在桌上吓跑客人,因为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叶轻语站立的柜台,两角酒他能慢悠悠喝到她打烊,两个外地商贾多看了我几眼出言轻薄,他便拳脚相加打的两人满地找牙,客栈里桌椅盘碗一地狼藉,叶轻语缩在柜台后不敢吱声,那一刻他向换了一个人,凶狠的如同一尊忿怒的罗刹。
那一刻才能让我想起他是那个司生司杀的神尊,不过他的威严和霸气完全只会用来保护柜台后的那人。
酒尽菜凉客人各自归去,他留到最后收起地上残碗碎盘,我想叶轻语也应该记不起这是他第几次打破店中东西,但总是会修补好桌椅后才离去,临走时他站在店外对她浅笑,她厌恶的避开他目光,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踌躇不安,我想叶轻越应该是不明白,向他这样的兵痞为何会有一张如此俊美的脸,虽然令人厌恶的笑容却是那样的干净,还有他的眼睛明亮如同这大漠的明月。
这一世的记忆似乎格外的漫长和清晰,想必在这一世一定发生过什么才会让叶轻语记得如此清楚,记忆的画面中在风沙和岁月侵蚀下亦如这破旧不堪的城和叶轻语的容颜一同慢慢苍老,唯一不变的依旧是那个兵痞,他还是会在亥时风雨无阻的出现,只不过他始终是那样的年轻和桀骜不驯。
丢下刀押二角酒。
那应该是这一世他唯一和叶轻语说过的话,看叶轻语变化的容颜,想必这句话她已经说了十几年,或许时间长了一切都习惯了。
那晚戎狄夜袭城破兵败烽火屠城,兵痞踢开店门持刀闯进来,不由分说抓住叶轻语手往外冲,斩杀敌将推我上马,他拥她在怀向城外疾驰,第一次靠他那样近起伏的马背我想叶轻语能听见他心跳铿锵,满脸鲜血滴落在她后颈是潮湿的炙热。
敌军群兵引马来追,身后箭雨呼啸,他加鞭不停斩兵杀将大有万夫莫敌势如破竹之势,后背隐隐作痛犹如尖芒刺骨叶轻语咬牙不语,奔至城外溪谷两山夹道可容一人通行,他下马持刀而立指着身后羊肠小道。
“此道出谷往西,遇一河乘筏而过便能周全。”
“你不走?”叶轻语愕然。
“走不了。”
远处马蹄破夜火光渐近戎狄已至,他持刀于谷口不动如山,背后数之箭羽没入身体穿透前胸,他是真走不了,护叶轻语出城他早中箭矢,一路艰辛竟未听他言语。
叶轻语走到他背后帮他折箭。。
“拔不得。”他按在叶轻语手背浅然一笑。
拔了他就没有气力再坚持,他没打算和叶轻语一起走,他是想留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谷口帮她挡住将至的戎狄。
“你这又何苦。”叶轻语哽咽。
“欠你的酒钱,今天我还你……”他笑,亦如夜花灿烂,胸前鲜血滴落他腰挺的更直,那一刻叶轻语有些恍惚,我想她或许是感觉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笑容,世世的相守他终将那笑意模糊的印在她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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