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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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权神医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福寿公主都没有迁怒于焦氏。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极为大胆,日后一旦暴露,权家可就是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皇帝哥哥手上,随他是要捏还是要放……权神医有无数的理由来拒绝自己,可答应的理由,却只可能有一个——那便是他对她的喜爱和怜惜。她实在只是没有别的办法,去摆脱这可怖的命运,只得用尽了手里能有的机会,试图顺便圆一圆自己心底的想望而已。尽管这想望,是何等的非分,尽管这推拒,是何等的无力,可……这严酷的命运,这前朝所有公主都未必要挑起的担子,为何就独独降临到她的头上,她也感到很是冤屈!就是这份冤屈之情,促使她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多次向权仲白求助示爱,尽管等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但她心里,还是能用很多理由开解、宽慰自己:权神医心里,未必不是不关心自己,否则,他为何还总来给她扶脉,而不是设法推脱?只是天意如此,他也不能挽回而已。而焦氏,焦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还能怪罪她什么?

可现在,她的心态不一样了,权仲白破天荒上许家给许夫人拜寿,还进内堂亲自参拜的事,也传进了福寿公主的耳朵里。那些不知情的,不关心的外人,也就是看看热闹,胡乱赞叹一番,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就只是一个对视,便显得那样恩爱,那样亮眼……可在她眼中,整件事来龙去脉,根本就无法遁形。吴家和焦家,吴兴嘉和焦清蕙不睦,昔年吴兴嘉定亲之前,曾被流言蜚语困扰,说她和权神医要成其好事——可随后权家就和焦家定了亲。吴兴嘉丢尽了面子,一年多没敢出来走动,连京里的亲事都说不成了,要嫁到西北去。可不是被焦氏踩在了脚底下肆意羞辱?这一次她回家省亲,声势不同以往,又要比权家红火多了,说不准就会瞅了机会,给焦氏一点颜色瞧瞧。他们牛家应了许家的喜帖,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事。

这些事,她在她的淑妃嫂子跟前,听了不少风声,自己再稍一打听,哪还有不清楚的?牛家应许家喜帖的事,牛淑妃是早就知道了,可权家人却未必知道,再结合当天权神医的行迹,好么,一切全出来了:这就是听说吴嘉娘也去了许家,深恐焦氏受了她的屈辱,特地过去探看妻子的吧。到得晚了,没换衣服,说明过去得急……可不是一听见消息就匆匆过去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了!那一眼又算得了什么?权神医有多疼媳妇的,从他的衣服上就看得出来!

这倒是有点误会权仲白了,他没换衣服,纯粹是决定下得晚,可没福寿公主想得那样,一听说许家还有吴兴嘉,连病人都不看了,立刻就从医堂里往外冲那么戏剧。但余下的经过,总是大差不差,就是这个理,小姑娘越想越觉得对路,脑海里,连权神医往外冲的脸色都给想出来了。在她意中,那张俊美而高贵的容颜,当时应是有三分怒意、三分担心,余下四分,便全是对妻子的情意了……什么相敬如宾,他们的感情分明就好得很!只是人家权神医含蓄典雅,从不张扬罢了。不愿帮她小福寿,不过是因为……因为权神医压根就看不上她,压根就没想过在两个人中间,添上第三个人!

这么一想,她看焦氏,便看出了千般的可恶来。尤其是她和权美人用眼神打过了招呼之后,一扬眉冷冷望来的那一眼,目若夜星、隐藏寒意,看得人心头总有些颤颤的,好似一切心思都被看破……她也不想想,自己直勾勾地盯了人家那样久,人家回看一眼也在情理之中。反正一心一意,就以为蕙娘是知道了她的心事,要故意找她的麻烦,所以连一眼看出来,都显得这样的冷淡而锋锐。

福寿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哪能没有些脾气?蕙娘要是温和大方故作不知,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的盘算不体面,渐渐就知道羞耻了。可偏偏蕙娘生就了那般气质,平常这么坐着,面上就带了笑,也仿佛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看福寿公主时,终究也知道自己在看个‘小狐狸精’,眼神有微妙变化,只这一眼,便激起了福寿公主的性子来,在心底嘿然道:“终究是墙倒众人推,知道我是要嫁去北戎的,连这么个偏房出生,家里人丁寥落的暴发户丫头,都来欺辱我了!”

她这里心思千回百转的,面上却未动神色,蕙娘又不会读心术,哪里知道自己只是随便一眼,就把福寿公主给得罪了?见福寿公主回过神来,也望向她,便点头一笑,算是招呼过了。自己这里安坐着和牛淑妃说话客套,一边也在心里组织着稍后和福寿公主要说的几句话。

她从小那个身份,怎会料到将来的夫妻生活中,会有谁敢和她争宠?直到说定了权家为婿以后,老太爷信任权仲白的为人,也不会教她这个,余下那些燕喜嬷嬷,教的多半是管教丫头、妾室,不令她们之间争风吃醋,乱了后院的宁静。她明媒正娶,大妇身份无可质疑,也不需要和谁针锋相对。因此对福寿公主这个出身尊贵身份敏感的小情敌,蕙娘倒是有几分头疼,这要是一般的大户闺女,敢自甘下贱图谋不轨,又为他人所知,她两记不屑眼神过去,脸嫩一点的,当晚就要咬着被角哭啦,就是脸皮厚实一些的,也得提防她和长辈们咬咬耳朵,回头自己就许被沉塘吊死,免得坏了自家的名声。但这福寿公主身份摆在这里,天家女儿,也是她能胡乱鄙视的?人家以后出嫁北戎,就是罗春的哈屯了,要学着草原上的规矩,嫁过去了,就帮着丈夫对付自家人,朝廷不也是无话可说?连皇帝都特别偏疼她几分,她要激起什么风波来,吃亏的准还是她和权仲白。

这真是硬也不能,软更不能,蕙娘倒是有心装个糊涂,再不提起这件事来的。反正权仲白也不会背着她搞七捻三,她是放心得很。可福寿公主表现得如此反常,连牛淑妃都留心到了,她这里还在犹豫着怎么处置呢,那边人家牛淑妃直接便道,“咦,今儿敢是你脸上有花,只有我们福寿妹妹看得出来么?怎么福寿你看个没完没了的,连眼珠子都舍不得错一错?”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的注意力自然都集中了过来,福寿公主面上微微一红,颇有几分幽怨地道,“我瞧着少夫人今儿特别好看,便多看了几眼。”

一边婷美人也笑道,“不是我夸奖自家嫂子,今儿嫂子的裙子,是特别好看,一样都是天水碧,怎么这颜色穿在嫂子身上,就这样雅倩呢?”

蕙娘垂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便抿唇笑道,“这是南边来的,今年新出的色,比天水碧还更浅点儿。美人要是看了喜欢,改日我回府了,给你送几匹来。”

这裙子的用料,也看不出多名贵,就是颜色新奇,众人啧啧赏鉴了几分,因除了福寿公主以外,没有未婚女眷,白贵人便笑道,“我知道公主殿下,为什么看得那样入神了。今日就连我看着少夫人,都不禁是格外用心……从前不提起来,也没想到,只觉得权神医也好,少夫人也罢,都是风姿过人之辈,但竟未见你们并肩行走过。这几天听了许家寿筵的故事,才晓得这都是有心避讳,不然,你们两个一站在一处,一屋子的人,那是什么事都别做了,光顾着看你们罢了!”

众人都握着嘴笑了起来,福寿公主心若刀割,见焦氏灿然一笑,虽未望向自己,但笑中得意之情,分明就是冲着自己,心下对焦氏的厌恶,又自多了一分。那边牛淑妃也道,“说起来,权神医真可谓是我们大秦第一,最最难得的夫君了,别的都不多说,只说这多年来决不纳妾,便是极该夸奖的。这又和别的那些沽名钓誉,分明是怕老婆,非得说是家规的那些鼠辈不同,是真心持身正直、一心疼你,焦妹妹真是好福气!”

她这句话,是隐射了如今在广州的桂含沁将军,当时他和妻子杨善桐在京时,便因为桂家家规不纳妾,闹出了天大的风波,令桂家和牛家到如今都是交恶。牛淑妃会这么一说,很符合她的性格,甚至也许她夸奖权神医,为的都只是数落桂含沁,以便发泄他最近也得了皇上褒奖的怒火。只是这话落在福寿公主耳中,越发是雪上加霜,她心头又是羞耻又是愤懑,几乎想要放声大哭。好容易忍住了时,耳中还听得焦氏的声音,轻轻地道,“娘娘真是过奖了,其实他这个人就是醉心医道,别的事压根就不上心,要不是家里催逼着,恐怕都不想成亲呢,自然更谈不上疼我啦。”

蕙娘这话,本来出于好意,还是为了照顾福寿公主的心情,可福寿公主听起来,又是新的刺激了,她一颗心现在恨上了蕙娘,蕙娘便是怎么说怎么做,那都是错的。根本不必蕙娘如何操纵她的心情,令她移开视线,此时此刻,这禅房里就像是长满了荆棘,她简直不能再跪坐下去了。勉强又支撑了一会,便站起身和牛淑妃说,“跪坐久了,肢体疲乏,难得出来,我也想散散心……”

此时众人业已散开说话,蕙娘和权美人正陪着牛淑妃说衣裳经呢。牛淑妃说得兴起,对这个小妹子的去处也不那么上心,随手指了两个小宫人服侍,便又自去说笑。福寿公主走出房去,只觉得心胸烦闷,在寺内漫步了一会,都便对从人道,“我想出去外头看看热闹,今儿外面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必担心冲撞了我,你们就别约束我了吧。”

福寿公主所指的外头,是她们居住的那几间大跨院之外的地方,除了贵妃娘娘外出上香时,寺内会预先派人清场以外,这种并非为皇家单独举办的法会法坛,还是要接待外客的,而她说的也不错,潭柘寺是京郊的大庙,他们家开办法坛那是十里八乡的盛事,京里来凑趣的贵妇人信众很多,牛淑妃昨儿到现在也召见几波人了。就在她们居住的跨院外面,便是连着两三个大殿,全是女客在内礼佛,外头的男人们连羽林军都进不来,就是下处门扉,都是中人把守。公主偶然要出去看看,也不算是什么特别越礼的大事。

这两个从人不敢自专,进去问了牛淑妃,不片晌出来笑道,“殿下今儿运气好,娘娘本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还是权二少夫人说,‘难得公主出来散心,改日出嫁以后,便见不到这么繁盛的香火了,娘娘这才……’”

蕙娘要把她支走,为的是自己能和婷娘从容说话。这话其实也是为她求情,说不上什么错处,可听在福寿公主耳朵里,那自然刺耳得很。她使尽城府工夫,耐着性子,听那人唠叨完了,方才笑道,“既然娘娘准了,那便走吧。”

便带着两个宫人,在大殿内外闲游,果然见到了许多平时体面不够,不能时常入宫的太太、奶奶们,在各处殿里烧香礼佛,场面热闹好看,确实是比一般皇家办法事时的庄重森严,要有趣得多了。

漫无目的,走到一座小殿前时,福寿也有点累了,正要折回,忽然便隔着窗子,听到有人道,“嘿,要不是姑娘您那姐姐命薄,今儿带着杨家少奶奶进去见贵妃的,便是她了,恐怕她身边带的人,也能多姑娘您一个。”

这声音有几分苍老,是一把中年女声,福寿公主听着,心头便是一动。她站住了脚,不再走动了,只听得另一个娇甜的少女声音回道,“这话如今说,也有些无趣……”

说着,这年轻女声就轻轻地叹了口气,显见是发自肺腑,“这个焦清蕙,着实是太厉害了……”

会直呼焦氏名讳,可见两头关系不好,再结合头前那中年妇人的话,福寿公主哪里还不知道,这屋内的人,肯定是昔年权仲白元配达家的女儿了!

她扫了身后几个从人一眼,见她们也免不得为景致分了神,没能跟得那样紧,便微微一咬牙,转了脚步,再略作犹豫,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树大招风,可怜小权的老婆,真不是容易做的,招惹这一京城的妒忌怨念,蕙娘压力不小呀……

今天应该是久违的代更君出马!

☆、188 成功

这一次潭柘寺之行,若撇开牛淑妃的本意来讲,倒也说得上是皆大欢喜。几位妃嫔出了宫廷,多少也有了些自主权利,能和娘家特意赶来的亲眷们多加来往,就连往日里最宁静温婉的福寿公主,都交到了几个随着家人过来礼佛的仕女朋友,也在她的下处,招待过几次客人,脸上亦多了一丝欢容。就是牛淑妃自己,万千心思之外,能够出宫在山林间住上几日,享受着清幽秋景,与众人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尊崇,不必在后宫之中服侍皇上、太后,又何尝不感到逍遥自在?虽然妙善大师说法三天之后,闻说京郊西北处有村落遇灾,便飘然而去,淑妃竟未能和他倾谈片刻,但在众人的央求下,她到底还是多住了几天,也算是哄得众妃嫔心花怒放,换了些彩声来听。

只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险些坏了淑妃的心情:自从到了潭柘寺,权美人的肚子就一直都不大好,后几日更是腹泻不止,很有疟疾的嫌疑。这样的传染病,当然必须立刻隔离开来治疗,虽然之后她渐渐见了好,但本人还是精神不振,一时不宜搬动,要在潭柘寺再静养上一段日子。不过,权美人这样的小角色,和娘家族里的关系也就是一般,权家少夫人不在跟前时,牛淑妃也没什么心肠来应付她——这一次她得了疾病,甚至都还请不动权神医,是让几个年资浅薄的御医来看诊的。因此医嘱说她需要静养休息,她也就照本宣科,给权美人留了几个太监宫人使唤,又将小御医留下了,自己带了大班宫人,自然打道回府。至于那些羽林军该如何护卫,那就不是她一个后宫妃嫔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了。

对蕙娘来说,从婷娘腹泻发作起,她的差事便算是圆满完成。这一次差事,她没有小题大做,对鸾台会有什么要求,也都请良国公或是权夫人转告,自己不过是提供了一点思路,并对牛淑妃说上几句话而已。不过,少了她这几句话,的确也不易成事。如今一切种种,都是出自牛淑妃自己的安排,婷娘留下多住一段时日,不过是巧合而已,将来就算她回到宫廷,有了这一病作为伏笔,倒也不易招惹牛淑妃的疑心和忌惮。差事虽然不大,但只看手腕,便能觉出蕙娘安排的老道与谨慎了。

但,鸾台会并不是什么学堂,给你一份卷子,你答得好了,他们立刻就有奖励。这差事办完了也就办完了,非但良国公夫妇毫无表示,仿佛这差事办得好,乃是最自然的事,就是云管事那里,也没有多给蕙娘一个好脸。生活依然如常地继续了下去,和从前所有的差别,也不过是如今蕙娘已经知道了权家的底细,她能感觉得到,立雪院内外,明里暗里,受到的关注也好——说是监控也罢,要比从前更紧密得多了。

这倒并不出于她的意料,不论鸾台会做了什么布局,现在都还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似这种组织严密所图不小的帮会,一个空降新人,不论出身有多高贵,要融入内部渐渐与闻密事,那也得靠水磨工夫。在此等阶段,她表现得太热心,只能徒增云管事等人的戒备,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反正,现在权家小一辈里,除了她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姿态矜贵一点儿,那也无妨。

再说……

除了权季青的下落,依然是所有人心底的一根针以外,最近权仲白的日子,过得应该还算不错。虽说是内定接了世子的位置,但家里对他的约束倒还比从前更松一点,除了要和蕙娘常住国公府内,冲粹园不好再回去住以外,他的生活节奏,和从前相比非但没什么影响,反而还不用老被家里强着去办事。此外,虽说杨善榆这一阵子,忙于倒腾他的那些杂学,但他也不算寂寞,他那授业恩师周先生,前几个月都不在京里,到南边云游去了,如今回到府中居住,得了闲自然和权仲白多加亲近。医术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自然很盼望和顶尖医者多加交流,只是当今世上,医家间门户之见很重,欧阳老神医年岁又大了,早已经不再问诊,周先生这么一来,权仲白倒多了个人说话,渐渐便也把前事放下,脸上的笑影子,也多了几丝。

就是蕙娘,对周先生也都十分尊重,周先生是有年纪的人了,对她这个徒弟媳妇,也不需太过避讳,她除了平时对周先生的饮食起居格外留心以外,每回周先生过立雪院来,总是亲自出去伺候茶水,把礼数做到了十分。甚而还经常把歪哥抱出来和周先生亲近,要不是乖哥太小,也要一并抱到周先生跟前来的。长此以往,两人不熟都混得熟了,周先生对这个各种条件都无可挑剔,又对她执礼甚恭的的弟子媳妇,亦十分满意。两人在潭柘寺一事上,合作得又很愉快,权仲白当时的确和妙善大师去京郊救灾了,竟是半点都不知道,周先生在蕙娘的安排下,去潭柘山附近的一间别院里,小住了半个多月。

他没法摸透蕙娘的真正用意,对蕙娘的殷勤,虽然感激,但也有几分费解,这天和周先生闲话时,蕙娘本来在里头处理些家常琐事,脱开身时,还特地出来给周先生斟茶倒水,惹得周先生捋须直笑,意甚满意,待周先生去了,权仲白便问蕙娘,“你对我爹怕都没有这么恭敬吧,又老抱歪哥出来和先生见面,难道——”

“周先生这次过来,不就是为了看歪哥的天分吗。”蕙娘故意哼了一声,“你的事情,我可没这么上心,待周先生好,只是看在歪哥份上罢了,你可千万别念我的情。”

其实医术一道,没有家世作为后盾,很多时候都是招祸的根源。真正要说出身正途,那还是文武之道,再次一筹,方是经商、从医等出路。清蕙从未流露过对医术的特别喜爱,对周先生这么殷勤,其实还不是因为权仲白一身本领,总是希望有一个传人,歪哥若要走医道,那好老师总是越多越好。说是为儿子考虑,其实还不是看在权仲白份上,她才肯让歪哥去学医?权仲白总不至于不明白这个道理,清蕙那点傲娇的小脾气,夫妻几年,他也渐渐拿捏得上了手,听她这么说,不但不恼,反而大觉有趣,心底也自是一暖,哈哈笑了笑,也不戳穿她,顺着她的话便往下讲,“歪哥要不要学医,我是无意干涉,只等他自己来选吧。天下三百六十五行,凭他想干哪一行,都随他的意,你要从这件事上现出对我的情意来,那也就是自作多情了——不过,好在你也没这份心思,倒是更看在儿子身上,才做出这一番辛苦殷勤来。”

清蕙气得轻轻拍了拍炕桌,使劲白了权仲白一眼,惹得他又是一阵好笑,这笑意便越发刺激了二少夫人,她拿眼睛望着顶棚,摇晃着脑袋,好像在自言自语,“也不知是谁这么狼心狗肺,没个人心。人家待他好,他浑身上下好像都不舒服,非得要人家待他坏了,他才开心似的。周先生是谁的授业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待师父恭敬些,他也要疑神疑鬼的,非得问出个究竟——这叫人怎么说他好呢!”

权仲白哈哈大笑,欣然道,“我现在也是被你给捏惯了,几天不捱你几句冷言冷语,我心里还真不舒服。”

清蕙又白了他一眼,傲然别过头去,仿佛真不屑于搭理他似的,只是往昔总是激起他针锋相对之意,能撩动他火气的高傲,如今随着年月推移,权仲白渐渐也能坦然承认:这一层高傲,恐怕撩动的,从来都不止是一种火气。

眼见天色已暮,夜来也是无事。权仲白便咳嗽了一声,故意坐到清蕙对面,把她妆镜按倒了,一本正经地道,“要和你商量件事。”

清蕙本来正对镜卸妆,脸上的胭脂已经洗尽了,更显得一张脸白生生的,她刚也不知想些什么,眼底思绪迷离,神色怔忡不定,看着竟有几分稚嫩可怜,听到权仲白这话,才是神色一动,又调出了那张精明厉害的面孔来。权仲白看着,又是心动又是好笑,他又咳嗽了一声,才道,“既然现在要常住国公府了,我看,别的不说,还是该先把下水道铺好,再翻出一个专用的净房来。不然,木桶就那样大,洗澡总是不大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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