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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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更天,皇帝才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回寝宫消息去了。严岷等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夜了,只是不知道明天又会出什么岔子。严岷在出了暖阁后,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转道来到了那个小黄门的住处里,他算是自己的心腹之一,怎么的也要来探看一下他的伤势啊。

“小柯子,你怎么样哪?”在进门看到对方倒卧在炕上一动不动,严岷忙问道。

“是严公公啊……小柯子谢您来看我了。”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显然他身上的伤很是不轻。想来也是,八十廷杖实打实地下来,即便是壮汉都吃不消,别说是他这么一个孱弱的小太监了,看来有段时日他要下不了地了。

“其实这也好,至少这段日子你可以在此养伤了,倒省得再出什么差错。”严岷掀开盖在小柯子身上的薄被看了看,发现背上都烂了,心里也是一惨,倒不全是可怜对方,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咱这里有点金疮药,来,先给你搽上些吧。”严岷又道。

“这可如何使得,公公您可是小柯子的爷哪,怎么能劳您给小柯子上药呢?”

“这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现在咱们这些六根不净的奴才都是一样的,你还当是那时候吗?现在谁要取我们的性命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哪来的什么尊卑啊。”一面说着微带着悲凉的话,严岷一面已经为小柯子慢慢地搽起了药来。

听他这么一说,小柯子的眼睛又有些泛红了。是啊,现在自己这些人根本就连畜生都不如了,只主子一句话就要杀杀,要打打。但已经是宫里的人了,还能怎么样呢,只有苦忍着,希望主子能够早些消气,也好不再严苛地对待自己等人。

“好了,你先休息吧,咱也该回去了。”严岷说着为小柯子盖上的薄被,就离开了,只留下这个小柯子满心委屈,又满心感激地躺在那里,不知道作何感想。

几日之后,小柯子的伤势好了不少,自然只有重新在崇祯跟前侍侯了,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后,一众内侍更加的小心翼翼,再不敢犯任何的小错误了。

宫里这几夜所发生的事情都被解惑看在了眼里,然后他便将这一切如实地告诉了唐枫。他叹了口气道:“崇祯他走上了另一个的极端,他的兄长是太过倚靠那些太监固然不对,可是象他这样完全不把太监当人,也必然会为自己种下祸根的。建文帝之所以斗不过他的叔叔,最终落得不知所踪的下场,就是因为他太过苛待身边的太监了,从而在其中出现了大批里通外敌的内奸。显然,他崇祯若常此下去也必然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随即,他又问道:“我来问你,在他几次惩处太监的时候,可有一些亲近的大臣在旁吗?”

“多半是没有人在旁的,不过却也有几次是在内阁官员在的时候,一些太监因为犯了些小错而被重惩。那些官员自高身份,并没有为这些在他们眼里卑贱无比的人求情。”

“这是自然的,文臣除了与武臣之间的矛盾外,对宦官也是深怀戒心的。现在崇祯对身边的太监如此苛刻,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乐于看到的,自然不会多加阻拦了。不过如此一来,这些人就可以作为见证者了。”唐枫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地说道。

“公子的意思是……”解惑看唐枫的模样,心里已猜到了几分,但还是小心地问道。

“皇帝对身边的人如此严苛,你说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这些人第一个怀疑的是不是应该就是这些在他们眼里六根不净,且卑微无比的人呢?”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们真会信如此事情吗?一些宫里的太监,难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做下弑君的大事吗?”

“他们自然不敢,只要有人认为就可以了。”唐枫呵呵一笑:“前朝嘉靖初年,不是也曾发生过宫女谋杀皇帝的事情吗?既然宫女可以做出如此事情,那太监怎么就不能做呢?”唐枫面色冷峻地说道,看他神情自然,全没有半点的紧张。

他所说的嘉靖朝初年的事情,乃是在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一发生的大事。因为他一心向道,居然想到了用宫女月事所出的经血来炼制丹药以求长生,从而害死了不少宫女。这让其他宫中女子既惧且恨,终于在那天的晚上当嘉靖入睡后,一众宫女便想到了用绳索勒死嘉靖。只可惜在眼看着将要成功的时候,因为绳索打了个死结,使得她们用不上力,最终才没有杀死他。最终,那些宫女都被处死,嘉靖也从此心性大变,不再留于皇宫之中。因为事发时乃是壬寅年,故称之为壬寅宫变。

现在唐枫提到此事,显然就是想借这个由头来将弑君的借口嫁祸到那些太监的身上了。

解惑先是一阵愣怔,最终点头道:“既然公子已经有了决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唐枫看了他半晌后道:“此事不光关系着我们全家的未来,也关系着整个大明的明天,所以你一定要做好他,不要因为对方是皇帝而心存畏惧。”

“嗯,我记住了。我一定不会让他从我的手里逃生的。公子,我什么时候出手?”

“明天吧,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了。看这两日来的情况,皇帝的火气已经消了许多,很可能他不会再处死太监,那我们可就没有借口了。”

第二天,十月二十一。宜:动土、出行;忌:纳彩、诉讼!

似乎老天也在帮着唐枫,这一天云层很厚,到了晚上时,无星无月,显得格外的阴沉。所以当解惑来到皇帝日常批阅奏章的殿顶之时,更加的没有人会有所察觉了。顺着那琉璃瓦的缝隙处,解惑看到了里面的一切,崇祯如往常般在看着奏章,在他不远处,几名内侍小心地侍候在旁,低眉顺目中又带着几分的胆怯。

小柯子到了今天伤还没有好利索,站了这么久,他只觉得背上一阵又一阵的火辣辣的疼痛,这让他的脸上隐隐的出现了汗水。但是在皇帝跟前,他如何敢有半分的懈怠呢,即便是再疼,也得要忍着。严岷看到了他的不妥,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候,一直在批阅着奏章的崇祯抬起了头来,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端起了手边的茶碗,那里面所盛的乃是上好的老山参茶。茶一入口,崇祯的眉头就有些皱了起来:“这是谁准备的,怎的如此凉了?”

“主……主子,这茶已经放了好一会了,奴才这就去给您另外换一碗。”作为众内侍的头,严岷立刻接口道,同时他有些胆怯地看了皇帝一眼,生怕这点小事就引来他的雷霆之怒。

崇祯看了他一眼,微一点头。随即却突然道:“你叫严岷吧?”

“回主子的话,奴才是叫这个名字。”崇祯向来不注意身边的宦官,没想到他居然能知道自己的名字,这让严岷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来就是你了。几天前的晚上,你到过他的住处,还和他说了一会话。”崇祯一眼就看向了站在下面的小柯子,这让两人浑身都一阵打颤。

“你们知道朕最恨什么吗?就是在背地里结党欺瞒朕。你们两个阉人居然也敢在宫里结党了,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主子,主子冤枉哪。”小柯子这时候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立刻跪下大声道:“主子,那日严公公的确来看过奴才,但他只是给我送了点伤药而已,绝没有其他啊主子。”

“是吗?他要是与你没有什么瓜葛的话,怎么会连夜就给你送来伤药呢?严岷你来说。”崇祯冷冷地看了所有内侍一眼,直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了起来。

“求主子饶命哪,奴才的确不敢有任何事情敢隐瞒主子……”伴随着他的话语的,是一个个的磕头,直磕得面上都有了血了。

崇祯盯着两人好半晌后,才道:“好,今天朕就饶了你们这一次,若是再敢有犯,就别怪朕整治你们了。”

“多谢主子隆恩。”两人大大地出了口气,但是心里的忧虑却没有半点消逝,因为这件事情可没有过去,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又会旧事重提地整治自己了。同时,其他人也是汗湿重衫,皇帝连这点事情都会知道,都要拿来整治人,这还让大家怎么活啊。

严、柯二人只是很寻常的相处而已,就被皇帝如此怀疑了,那他们还用相互接触吗?他们虽然缺了些东西,但毕竟都是人,也需要一些朋友的,现在这样他们可就太难过了。

崇祯却压根没有为这些太监着想,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继续批阅起了奏章。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事情,已经使得身边的宦官对他的惧怕渐渐演变成了怨怕,虽然这怨不是很多,却已经产生了。

又到了三更左右,崇祯才停下了手边的事情,准备回寝宫睡觉。众内侍也都在前为他引着路,今天随侍在旁的就有严、柯二人。进入了寝宫之后,皇帝便命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了这两人在旁,这或许是对此二人的一点小小的惩罚吧,让他们不得安歇。

两人小心地为皇帝宽衣之后,便退到了龙榻边上,为皇帝点好了安神的香料,然后静静地没有了声息。他们并没有发现,一条黑影已经慢慢地从上面落进了寝宫之内,此人自然就是一直在等待着机会的解惑了。

在暖阁里,因为有了太多的内侍,解惑没有把握一下解决所有人,所以便不曾动手。现在跟他们来到了这里,他发现机会到了。在寝宫里不过三个人,只要动作够快,能让那两个宦官瞬间倒下,然后再除去崇祯。想到这里,他不再拖延,立刻从房顶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靠向了那边的严、柯二人。

虽然累了一天,晚上又受了惊吓,很想能睡一会儿,但是在皇帝的身边,这两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即便是再累,也不能睡。一旦皇帝突然醒来招呼而两人又睡了的话,只怕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不敢动也不敢发声的当口,小柯子突然看到了一条黑影出现在了严岷的身后,他的瞳孔猛地就是一缩。发觉了他的异常,严岷一惊,就在他想转身的时候,解惑一下就打在了他的后颈上,严岷没发一声就软倒了。

这个时候,小柯子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要对崇祯不利的,而此时他如果大叫的话,还是来得及将外面的侍卫给叫进来,这样崇祯自然不会有事了。但就在这一瞬间,他却有了犹豫。他的心里猛地想到了这些日子来死在崇祯话下的同伴,想到了几天前自己所遭受的廷杖,想到了刚才皇帝的一番话。

他的心里滋生出了极深的怨恨,他恨不得这个不将自己当人看待的皇帝去死!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是能帮自己达成所愿的,他竟鬼使神差地没有做声。

虽然小柯子的心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但那却只是在一瞬间,就这么一瞬间,解惑已经一下打在了他的动脉处,他也顿时失去了知觉。

解惑也有些奇怪于这人的反应,但这时候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一步就来到了崇祯的龙榻跟前,一只手猛地伸出,扣住了天下第一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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