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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 贺帅回家的时候,屁股后面依旧跟着一群猫。
“骨头都给你们啃了,快走开。”贺帅回头, 不停的呵斥说。
但这群野猫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跟着贺帅不可,他那个总被他看不起的同桌苏娣来跟在贺帅身后, 简直把大牙都给笑掉了。
等回到家,呵,满胡同里乱窜的野猫,把罐头厂的房顶都要掀翻了。
你就说这鱼罐头,它香是不香?
陈月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个很坚韧的女人, 丈夫病了, 专心伺候,孩子们闹腾,想尽办法的教育,她的人生很简单,也就这些东西, 跟人也很少吵架动怒。
但今天, 有个人着实让她有点生气了。
她是经过超生的恳求, 要去给胡婶婶送鱼罐头的,所以把斌和炮安顿在家里, 用头巾包了两罐鱼罐头,就出门了, 结果, 居然碰上宋小霞。
“哟, 月牙, 最近少见你。”宋小霞刚刚从百货商店出来,笑着说。
陈月牙说:“都忙,况且咱俩也不熟。”
“我最近罐头卖的可好了,已经卖出去两万罐了,你呢,就卖了那8000罐吧?”宋小霞又说。
陈月牙能不知道吗,她的罐头有一大半都是钢厂内化掉了,要不然,谁能在一个小县城里卖两万罐罐头,你叫那些大牌子的罐头还怎么活?
据说钢厂今年的元旦福利里头,就有一份是宋小霞生产的罐头,自产自销,她不过是靠着钢厂赚钱而已。
“你卖的好就好,我还忙着呢,再见。”陈月牙干脆的说。
其实罐头卖的好只是传闻,宋小霞四处吹牛说自己卖了2万罐,但其实她只卖了1000罐,基本上全卖到了钢厂。
十一腊月寒风萧瑟,谁吃冷罐头啊,现在百货商店里卖的好的是肉罐头,可不是水果罐头。
宋小霞生气自己的罐头过了销售的最佳时机,想想陈月牙那轰动区政府的销售额,就得酸她几句:“别呀,咱们区政府现在有三个销售骨干,你也算一个,估计年底得参会,到时候要选个优秀出来,抓紧给自己做套新衣裳吧,你这衣服也太旧了点儿。”
陈月牙身上的棉袄,深红底子上面配着粉色的樱花,确实穿了两年了,现在流行素色儿,不流行花子了,她穿的就有点儿土。
“但我妈妈长的漂亮哟。”超生笃定的说。
宋小霞跟个孩子犟上了:“跟我比你妈当然漂亮,毕竟我年龄大了,但跟别人就不好说喽,还有一个销售骨干呢,人家就打扮的特别漂亮。”
“你说的是宋思思阿姨吗,可她没生过孩子呀,我妈妈生了四个崽哦,最厉害了。”超生又说。
宋小霞心说,这小丫头是个人精吧,人想说啥她都知道。
陈月牙抱着闺女说:“宋小霞同志,咱们妇女同志讲究个精气神,讲究个作风干净,为人正气,所以街道才把三好市民的荣誉给了我,我跟你搭句话,也就是看在认识的份儿上,以后甭夹枪带棒的,有本事,举手表决个三好市民出来给我看看。”
要说作风问题,这可是宋小霞的心病,三好市民更是她的耻辱,一句话不说的,红着脸,宋小霞走了。
超生极度的迷信:“妈妈最漂亮。”
“嗯嗯,妈妈最漂亮,但超生更漂亮。”陈月牙亲着闺女圆丢丢的小脸蛋说。
“妈妈才漂亮,超生又臭又丑,还会放屁。”超生生气的时候连自己都骂,为了粉妈妈,不惜黑自己。
陈月牙给她逗笑了:“好好,妈妈漂亮,这总该行了吧?”
胡婶婶今天精神状态挺好的,正在家里浇花儿,钢厂的家属区,都是标配的两室一厅,不过属于领导层的要好一点儿,在一楼,不上下爬楼梯,而且外头就是花园,看着敞亮,舒适。
“鱼罐头,我好些年都没吃过了,你们坐着,我去给咱蒸罐头去,再炒俩菜,配上白米饭,香。”胡婶婶捧着罐头,笑呵呵的把超生给让到了自己刚才坐的,贴着暖气的沙发上,还给她盖了一个时兴玩艺儿,会发热的毯子,盖在超生给冻红的小脚丫上。
退休之后门庭冷落,独生子都没了,好心的人还可怜他们,但在官场上来说,无子的人,是没什么交往价值的,难得还有人上门来看他们,这时候来的客人才是真正的贵客。
胡婶婶还得给超生和陈月牙拿点儿吃的东西。
“等着,咱有罐头,还是梨罐头,钢厂发的,我给你们拿去。”她手舞足蹈的说。
罐头?
超生咬着嘴巴直点头:要要要。
她的脸都开心红了,吃过黄桃罐头了,还没吃过梨罐头呢,那得多甜啊。
搓着小手手,兴奋又期待。
不过,胡进步从柜子里拿出一罐梨罐头来,拧开闻了闻,又看了看,觉得不对劲儿了。
“快给孩子拿来呀,那小丫头等罐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胡婶婶说。
胡进步眼睛花了,让胡婶婶看:“那里头是不是有东西?”
“哎哟……你给咱换罐头去,咋这么欺负人呢这,这是故意的吧这是?”胡婶婶说着,把罐头放在桌子上,又从柜子里抓了一大把好东西出来,给超生端了过来。
这是胡婶婶的最爱,但是超生的克星,炒大豆,她咬不动。
还是得等罐头,着急,急的蹦蹦跳。
胡进步拧着一罐子罐头出了门,当然是直奔采购部。
他才退休不久,当然清楚,这罐头全是内部生意,但是罐头里有虫子,一闻还是臭的,这是欺负他退休了,不在职了,故意的?
俗话说的好,纵有千金,压垮骆驼的也是最后一根稻草。退休前就给宋家一家子欺凌,当时他儿子写了信之后,给劳改农场的人欺负的那么厉害,跟宋清明不插手管这事儿也不无关系,后来他儿子失踪了,宋清明作为书记,也一直不支持他大规模的找儿子,总之就是,架空权力,蔑视他这个厂长,这些胡进步都忍了,就连退休后保安的无视他都忍了。
但这瓶罐头彻底把他给点燃了,好容易家里来个客人,孩子就想吃一罐罐头,他拿出来一罐,却是坏的罐头,这就是燃起他愤怒的那点火星子。
他出了门,直奔厂里的采购科,找采购兴师问罪去了。
胡婶婶执意挽留着要吃饭,自己又做不出饭来,陈月牙只好到厨房里去给她帮忙,还甭说,老炮儿的手艺是真不错,鱼罐头上锅一蒸,那味儿,贼窜!
北方人做鱼,没有南方人做的那么好,尤其是那股腥味儿,稍微处理不当,就是一股土腥,而真正处理好的鱼,做出来则是一股浓浓的鲜气。
超生趴在窗户上,一直在眼巴巴的等胡伯伯给她带来的罐头。
“这谁家孩子,长的可真俊啦。”一个老奶奶走了过来,伸手摇着超生的手臂说。
超生还没答应呢,胡婶婶探头出去了:“宋奶奶,您在遛弯儿?”
“可不,你今儿精神倒挺好,这是做起鱼来了,闻着恁香。”精神抖搜的老太太说。
胡婶婶指着陈月牙说:“来了一亲戚,带来的鱼罐头,人送了我两罐儿,要不我送您一罐儿?”
“鱼罐头,那东西脏,你都不知道做罐头的人咋做的,咱做鱼洗的多干净啦,工厂里的人舍得花工夫给你洗鱼?算了算了,我爱吃鲜鱼。”老太太摆着手说。
污蔑妈妈的罐头,超生不能忍啊。
“我们家的罐头是孙阿姨洗的鱼哟,剥的干干净净,按一下,揉一下……”超生拿手比划着:“然后妈妈把鱼块裹在纱布上,哦,打个滚儿,哦,再打个滚儿,擦的干干净净,再然后放进锅里,老炮伯伯用油炸啊炸,炸的骨头都酥啦……”
说着,超生的口水都流成胡子了:“我妈妈最漂亮,做的罐头最好吃。”
老奶奶给孩子说的口舌生津:“咱本地的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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