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第四十三步(2 / 2)
有人开枪,有人追逐,有人倒地,有人死亡。
马力至极的雪地车似一头疯牛,迈动强健有力的躯体,灵活地闪避身后射来的每一颗子弹。
钟月在这次发挥了史无前例的冷静。
这得多亏了男主角光环,使敌人百发而无一中,不然坐在付荣身后的她只能用来挡子弹了。
在连人带车飞到空中的时候,钟月双手压在胸前,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她感到安心,好似爱恨都该尘归尘,土归土。
她这个炮灰真的要摔成灰了。
死亡是刺进骨头的阴冷,
它们无须动用任何工具,就能轻易地割开人的皮肤,将千根银针扎进肉里,接着狞笑着扭动银针,以人的悲惨哭声当作地狱的入场券。
钟月被疼醒了。她看着天空变颜色了,就像梦中死亡的模样。
她觉得身体十分沉重。
是雪压着她了。
付荣,付荣……
钟月默念着这个男人的名字,仿佛这是维持她生命的动力。
她大喊一声,艰难地从雪里钻了出来。
她先是四处张望,寻找那死男人的身影。
她见到他躺在雪地车的旁边。
刚迈出一步,一阵猛烈的剧痛将她扑倒在地。
她张嘴哀嚎,脖子上迸出的青筋也在嚎叫。
她骨折了,整只右脚崴了。
疼痛让钟月眼冒金星,可是她不能再晕过去了。
她顾不得疼,一步步趔趄地向付荣的方向半摔半爬。
她与他的距离不远,可这一路过去,犹如隔千山,跨万海。
她不可自抑地流出眼泪,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脚太疼了。
不值钱的泪水没有削弱她眼中展现的坚毅。
她示弱,可绝不软弱。
庆幸的是付荣还活着,不幸的是他腹部中枪了。
钟月记得书里写了附近有一个木屋,她架着晕厥的人往小屋赶去。
他们身上蒙上了一层白雪,仿佛有一位悲天悯人的神父正捧着圣经,吩咐基督徒将一铲铲泥土丢向他们,好让死亡快些掩埋活的气息。
在生死边缘之际,谁都不能小瞧女人的决心。
钟月与付荣的身型相比,她像是一只渺小脆弱的蚂蚁,在寒风骤雪间砥砺前行。
纷飞的雪在她的睫毛与眉毛上定居了,她觉得脸上好像是戴了一张坚硬的面具。
他们沉默地走着,走着,就这么走到了避难所。
木屋里的设施陈旧,钟月只找到一卷绷带、火柴、电筒和铁壶。
如果她的小背包没有丢失,他们或许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她点燃围炉里的炭火,并烧了一壶水。
她解开付荣的衣服,伤口就似未关紧的水龙头,黑红的血直接飙了出来。
她看着他那安详的面容,似死了一般,没有一点动静。
外面风雪乍起,像有一双巨大的手将木门拍得砰砰响。
整间木屋开始振动,仿佛也在惧怕邪神的报复。
人要有念想才能活下去。
如果寻找木屋是人生最后一个念想,那钟月俨然需要准备迎接死亡的邀请。
孤独渐渐侵蚀她的内心,并在她耳边悄声细说着催命的咒语。
她摸上付荣的脸,求生的意志与对死亡的恐惧使她的声音颤抖不已。
“付荣,别睡了。”
“付荣,求你了,你快醒醒吧。”
“你别丢下我……”
“你他妈的别死啊!”
付荣醒了,说得第一句话就让钟月愤然吼道。
“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不会!”
她背过身去,宁愿望着炭火,也不愿回头。
付荣是她唯一的伙伴了,尽管如此,她仍是怒火中烧地将他晾在一旁。
在这个时候,绝望的人对于任何有关死亡事情都格外敏感,生怕邪神嗅到气味,发现他们在此。
而他正是知道,所以才激怒她。
“我不会死,你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
她听到声音,立即转身,喃喃自语着,似疯癫中残留着一丝清醒。
付荣本以为能复刻一遍生离死别的场景。
他依然记得那个丈夫在绝望前仰天呼喊他妻子的画面。
但是钟月太冷静,也太冷血了,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为他留下。
她那脸上只有风雪残留的痕迹。
“死到临头了,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钟月停止了絮叨。
她知道这样无法保佑他们度过这场风雪。
“我真他娘的讨厌你。”
“还有呢?”
“我恶心你。”
“还有呢?”
“还有……我想要你活着,付荣。”
身负重伤的男主角居然笑了。
这个说讨厌他、却有要他活下来的女人的眼里充满了对他的眷恋。
她躺在他的身边,并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说道。
“我说了,我们的命是系在一起的。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你要殉情吗?”
“我不得不殉啊。”
“就这么喜欢我吗?”
“喜欢。”
“就这么爱我吗?”
“是嘞,是嘞,我爱惨你嘞。”
在成为两具冻僵的尸体之前,她什么都依他。
“你既然爱我,那你为什么不哭?”
“你都没死,我哭个毛。”
“我现在要死了,你快哭。”
钟月咧开嘴巴,面部挤成一团,朝屋顶呲哇乱叫,难听难看得像一只青蛙。
妈的吵死了,一点都不浪漫。
付荣没眼看,想晕过去了。
“手机在口袋里。”
“啥?”
“手机在我的口袋里。你个傻货!”
钟月连忙翻找,果真找到了手机。
联系到救援人员后,他们只需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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