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雀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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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缺接过铁弓的动作很自然,搭箭的动作也很自然,神情很平静,看上去就像拿筷子吃饭一样,只是当他拉弯铁弓,用黝黑寒冷的箭簇瞄准青树下石桌旁的黄衣老僧时,幽静的山涧顿时被一道极凛冽的杀意笼罩。

看着这幕画面,黄衣老僧满是皱纹的脸,变得苍白起来,不是恐惧,而是极端强烈的愤怒与不解,以至于他身上的僧衣都颤抖了起来。

老僧自然知道书院宁缺声震修行界的元十三箭,曾经那般强大完美的隆庆皇子,便是被此子一箭射的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身为烂柯寺隐居高僧,老僧哪里想过,自己维护瓦山的规矩,只不过试图拦下宁缺,对方便会生出如此强大的杀意,准备动用最强大的手段。

更令老僧感到愤怒和惘然的是,看着马车上宁缺弯弓搭箭时的平静神情,若自己真的要阻拦对方,只怕他真会一箭射过来!他凭什么敢这样做!

修行者们正在恭敬目送黑色马车离开,自然看到了这幕画面,他们如黄衣老僧一般,震惊无语,完全不明白宁缺为什么会这样做。

拜山参见歧山大师便必须遵守烂柯寺的规矩,数十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例外的情况发生,哪怕是当年莲生神座也是如此。即便你是夫子亲传弟子,觉得接受这种考验有损书院威名,想要硬闯那也可以,但何至于出手便要杀人!

有年长的修行者,忽然想起修行界里的一些陈年往事,想到当年在世间掀起无数血雨腥风的轲先生,又想起宁缺和当年轲先生一样,都是书院入世之人,不由心生极大恐惧,竟是不敢再往黑色马车望上一眼。

锋利的铁箭簇泛着幽幽的寒光,却没有一丝晃闪,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蕴在箭簇的区域里,这只能说明这枝铁箭没有哪怕最细微的一丝颤动,说明握着箭尾的那只手稳定的令人恐惧,说明准备射箭的那人漠然到了极点。

黄衣老僧看着那只铁箭,知道下一刻自己便会血溅当场,因为自己已经老了,而且这枝箭太近,根本无法避开,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微惧,然后化为微怒,又变作微痛,那是经年之痛,然后尽数归为平静和决然。

“不愧是当代书院入世之人。”

黄衣老僧看着宁缺,淡然说道:“行事作派果然有轲浩然的霸道冷血的遗风,然而老衲却依然要守着规矩,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需要规矩的,像你和轲浩然这种不想守规矩的人,可以杀死我却无法震慑住我。”

“我不知道当年小师叔给大师你留下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但身为书院弟子,我必须要说,小师叔从来都不是什么霸道冷血的人。”

宁缺看着黄衣老僧说道:“只不过当不守规矩和你们这些维护规矩的人相遇时,总需要有人退让,就比如此时此刻,我只需要大师你退让一步。”

黄衣老僧声音微冷说道:“为何退让的总是我们这些守规矩的人?”

宁缺说道:“在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首先要弄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定下这些规矩让别人遵守,而别人为什么一定要遵守你们定下的规矩,其实你也很清楚,规矩只是强者制订用来约束或剥削弱者的律条,我最崇拜小师叔的一点,便是他成为了可以无视任何规矩的强者,但他却没有给别人定规矩的想法。”

黄衣老僧忽然笑了起来,看着宁缺厉声说道:“世间哪有能够无视任何规矩的人?轲浩然最终遭天诛而死,就是对你现在的警告!”

听着这话,宁缺神情不变,眉梢却缓缓挑起。

书院后山弟子们最尊敬的自然是夫子,然而他们最崇拜的偶像,却永远都是那位骑着小黑驴持剑走四方,却最终英年早逝的小师叔。

如果听到有人对夫子不敬,后山里的弟子们甚至可能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因为夫子实在是一个很有趣很可以被打趣的长辈,而且夫子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如果他真的动怒,可以自己去把那个宗派或小国给灭了。

可如果听到谁敢对小师叔不敬,后山弟子们则真的有可能去和对方拼命,因为那头黑驴已经死了,小师叔也不在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去用剑替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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