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最精彩的一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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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红鱼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宁缺又道:“冥界入侵,肯定是很壮观的画面,无数年来,只有我们这一代人有机会看到,永夜降临人间,你难道不想看?”

叶红鱼说道:“我想看,但我不能违背昊天的意志。”

宁缺说道:“拜托,你又没有听过昊天说话。说不定他老人家在天上寂寞了无数万年,一直盼望着冥王找到这边,好与对方打上一架,如果你把我和桑桑杀死,冥王永远找不到人间,昊天会孤单至死,苦过苦瓜。”

他知道潭里那个女人很可怕。

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他和她是同一类人,但叶红鱼的境界修为却始终压制着他,换句话说,宁缺只能和她硬拼,却没有办法拼过对方。

他宁肯和七枚大师再战三场,甚至再次面对讲经首座,也不愿意与她作战,于是他一直在试图说服对方放过自已和桑桑。

二人之间对话很快,似乎没有经过深层的思考,实际上却很耗心神,是他这辈子所做的最复杂、也是最精彩的一次说服,其中有两次,叶红鱼的态度明显有所改变,险些被他说服。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叶红鱼向岸边走去,水珠从光滑的身体上滑落。

“既然你确定就是不想让冥王找到人间,那你更不能杀桑桑。”

宁缺盯着她赤裸的背影,眼睛微亮,没有任何挫败的情绪,继续说道:“老师说了,如果桑桑出事,她体内的烙印便会释放,冥王便能知道人间的位置。”

叶红鱼轻轻擦拭身体,没有转身,直接说道:“夫子不会这样说。”

宁缺说道:“这是老师让大师兄转述给讲经首座的话。”

叶红鱼开始穿衣,寻常美女容易被弄至狼狈的穿衣过程,在她身上依然显得那般赏心悦目:“如果这真是夫子的想法,他早就把你和桑桑接回书院,或者带去天边,哪里还需要大先生如此劳累地四处奔波?”

宁缺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朝阳城后,大师兄和悬空寺讲经首座在白塔寺里也有过一番类似的对话,讲经首座的看法和叶红鱼的如出一辙。

此时听到叶红鱼的推论,他不由身体微震——他一直以为这真是老师的看法,他一直把这看成桑桑最后的希望。

满是泥点的血色神袍重新回到叶红鱼的身上,沉重的神冕缓缓落下,在野外水潭里嬉水入浴的美丽少女,顿时变回了恐怖的裁决大神官。

黑色乌鸦在马车顶上嘎嘎叫着,难听,而且不吉。

宁缺脸色难看至极,喝道:“闭嘴。”

黑色乌鸦安静片刻,然后再次继续开始鸣叫。

宁缺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把桑桑搂进怀里,抬头望向空中那片厚厚的乌云,脸上流露出一丝感伤。

这丝感伤的情绪很淡,所以很真实,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

叶红鱼静静看着对岸,感受到了他真实的疲惫、感伤、惘然,下意识里生出些同感,抬头望向空中那片乌云。

然而就在她抬头的那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不是警兆。

她的道心没有发出任何警兆,说明一切如常。

然而还是有些地方不对劲。

她忽然想到,宁缺这种人可能会感伤,但不应该在大战将临之前感伤,因为任何多余的情绪,对战斗都没有好处,他应该很明白这一点。

最关键的是他那自嘲一笑。

就算他这两年经历了太多事,心有所感,难以压抑,也不应该自嘲一笑,因为自嘲一笑和感伤加在一起,那便有了放弃的意味。

叶红鱼坚信自已无论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郁郁,无论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在战斗结束之前,都不会放弃,那么他也不会放弃。

这便是不对劲的地方。

叶红鱼收回目光。

她的目光落在对岸。

宁缺一直空着的双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铁弓。

弓弦已然紧绷,正在骤松。

那根黝黑的铁箭,刚刚离弦,箭尾处的白色湍流正在形成。

铁弓之后,宁缺平静的面容显得格外冷漠。

叶红鱼知道死亡片刻之后便要到来,甚至已经注定将要到来。

此时她终于明白,宁缺一直在做的,并不是他这一生最耗心神、最复杂也是最精彩的一次说服……而是他这一生最耗心神、最复杂也是最精彩的一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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