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 第115节(2 / 2)
文氏门第虽差些, 却富可堪国, 嫁过去做冢妇,不算辱没了她。那人她也是见过的, 温文儒雅,据说学识卓绝, 品德亦是上佳,是个夫婿的好人选。只有一点,他的容貌普通了些。其实还好,可父兄幼弟尽是神仙之姿……她难免失落,但仍心甘情愿。
文氏以半数资财作聘,莫说是她,便是母亲也觉意满。
她知道她只是个由头,但能成为这个由头,她也有了自己的用处。
可终究还是有憾。
幼猊是自母亲腹中就同她一起的,是兄弟里头最懂她的那一个。他瞧出了她那不显著的怅惘,拦住了她追根问底。敷衍搪塞都不管用,她实在应付不了,只好全讲给他听。这个弟弟从来不把她放眼里的,听完了她的话便开始骂她,她哪里能忍?于是两个人对骂,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幼猊一向最听二兄的话,但凡他知道的事,二兄没有不知道的。
二兄的日子很不好过。
他太忙了,忙到鹓雏不认识他这个父亲,在他怀里一直哭闹,不愿意给他抱。
她很为二兄委屈。她二兄是何许人?受这样的苦……
她忍不住哭起来。
二兄实在不会哄孩子,又不忍心鹓雏一直哭,于是只好叫人把他抱给母亲。
小孩子哭声远了,她的哭声却还断续着。
二兄没有好心情,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冷着一张脸同她说话:“我还什么都没有讲,你哭什么?”
她哭着讲了因由,二兄许久没说话。
她不哭了,二兄才又开了口,语气仍旧不善:
“我们便这样没本领,竟要你把自己估价卖出去!我们在外头奔命,为的人里头难道没有一个你?你倒是会寒人的心!文氏的事就此揭过,你要嫁,便挑一个如意的嫁,若是不想嫁,家里难道还留不得你?早同你说过,我们无能才会叫你受委屈,何须你如此?”
她又是一场大哭。哭完后更加坚定了心意。
礼走到纳征这一步,二兄归了家。
他真的很生气,因为觉着浪费了他的时间,因此不仅她被大骂了一通,连母亲也没能逃脱指责。家里闹完了,二兄亲自去见了文氏的长辈。
二兄出面,自然没有办不成的事,文氏的人果然再不来了。
有了这样一件事,她想要成亲的心思淡了许多。她一点也不着急,她自己也清楚,她等得起,待到将来局势完全定了,天下的俊杰尽可以由着她挑,挑不到她还有父母兄弟,今天是好日子,明天也是好日子,她人生里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
美丽的日子,就像明媚春日里拂过花树的风,温柔的,带着馨香,缓缓地流过去。
但是见到严行,这风倏然止住了。
见到他的那一眼,不止是风,万事万物,刹那间全然止住,好似时间走到了终结。
那是夏初的一个午后,淡淡的蓝天白云,湿热吻着人的脸。
她久病初愈,正是烦闷的时候,听了使女的提议出门游赏,行至湖边,看见千顷碧绿。
莲叶田田如华盖,风吹过有明灭的青光,目光的尽头,莲塘深处,一支粉荷,亭亭摇摇。
它是这荷塘里仅有的一支莲,还是菡萏的模样,将开未开。
她生出了爱美之人的独占之心,很想要,于是叫使女去找船,她要亲自去采。
可是找不到。
她觉着扫兴,但得不到又会不甘心,因此仍然在等。
等到日暮,天边烧起红云,船终于被人抬了过来。
但是那支莲不见了。
它凭空消失了,就像没有出现过。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她真的生了气,周遭的一群人全低下了头。
“喏,给你。”
那支莲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如同它的消失。
“好了,花送你,别不高兴了。”
晚风乍然而起,吹开了帷帽的一角。
她急忙掩住,轻纱贴在她面上。
白纱扬起的一瞬间——其实是来不及的,但是她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白鹭振翮而去,叫声回荡在天际。
外衣搭在他肩上,他的一只手拽着,他转过身,另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好了,快回家吧。”
她忽然很怕他也看见了她的脸,可是如果他真的没看见的话,她心里又觉得可惜,同时她也怕他就是为了她才出现在那里。
见到他的第一面,她就开始了恐惧。
不过后来她知道不是,那湖是他常去的,他很爱凫水,不止是在咸安。
于是她决定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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