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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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说名为柳八的少年吓得面如菜色,也紧跟着跪下去,忙不迭道,驿站的毒是我下的,毒是雅先生给的,他许诺我事成之后可以到正雅堂谋个月钱多又轻松的活儿做,我是故意装作吃醉了酒栽了跟头,拖在最后把毒抹在了水桶里,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只要大人们可以放我一马,我愿意随时出面指证!

满江雪斟了杯热茶,递给了身边咳嗽不断的陆怀薇,淡淡道:你说是他叫你投毒,可有证据?

柳八拿袖子揩着汗,忙道:有的!有的!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诚惶诚恐道,毕竟是要害人性命的事,口头承诺我自然不肯,所以当日特地要雅先生给我拟了张收据,他给了我二百两银子,借买米的由头盖了正雅堂的红戳,银子在我家中放着,一两都没花,大人们若是不信,可以对一对正雅堂的后厨出账册子,根本没有这买米的记录!

满江雪倚在椅背上,看了一眼那收据上的内容,当下便冲官差道:行,凶手查到了,诸位大人拿人交差罢。

几个官差登时入了堂,要来捉人,那雅先生大吃一惊,一边后退一边叫道:说什么笑话!这小子三言两语就叫你们信了?那收据不是我开的,红戳也不是我盖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何从叫他下毒?!

满江雪没吭声,似是不愿与他多费口舌,先前那官差道:前有你们正雅堂的大夫畏罪自杀,后有这小子当面指控,你能推脱几时去?府衙大牢走一趟,我看你还敢狡辩!

我可是段家的人!雅先生仓皇道,正雅堂在府衙的登记册子上留的也是段老爷的名字,我没那权利盖红戳!底下哪个混账偷了印章与这小子搞黑心买卖,这账我可不会认!你们休要信口雌黄,胡乱攀咬!

官差冷笑:照你这意思,我得去找那段老爷问话了?是他指使你这般做的?

雅先生啐了一口:反正不关我事!

那要大夫们不给难民解毒总是你的主意!官差厉声道,毒是不是你叫他下的,这个可以另当别论,故意见死不救害了那么多条人命,你又作何解释!

雅先生立即指着门外那具尸首道:你们问他去嘛!老夫从未习过医术,药都是旁人在配,我哪知道他们居然给难民开了安神药?我冤枉啊!

还在狡辩!那官差拔了刀,给你脸不要,非要自讨苦吃!来啊!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几个官差遂然上前,当即将这雅先生拖去了院子里,挨着那些难民的尸首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你们滥用私刑!我乃段家家奴,你们衙门那院子都是靠我家老爷出资建的!你们敢打我哎哟!你们饶不了你们!

官差照着他的头便是一脚,笑得冷厉:往死里打!

外头闹得厉害,叫屋子里的大夫和药童们听得胆战心惊,满江雪支着手肘撑着头,目光游移在夜色之中,神色平静。

陆怀薇喝了医药弟子递来的风寒药,又饮茶漱了口,她嗓子哑得很,说起话来有些费力,但还是尽量吐字清晰地道:你们都看见了,大人们动起手来可是不留情的,我们云华宫不打人,也没权利打人,但你们若不肯在我们跟前说实话,那就只能交给大人们处置,所以你们当中若有知情的,趁这机会说出来还不算晚。

她话音一落,便见几个大夫互相对了下眼神,赶紧纷纷站了出来。

我们说!正是雅先生叫我们开安神药的!

没错!他是老板么,他说什么我们哪敢不从啊?

各位少侠,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并非恶意伤人,若不照着他说的做,往后在姚定城哪里还待得下去?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陆怀薇叹了口气,摇头道:都说医者父母心,那些难民已经如此可怜,你们竟还这般狠心要置他们于死地,在座哪一位不是姚定城叫得出名号的良医?此举有违天道,也有损阴德,她说到此处,又是一声叹息,吩咐弟子道,去罢,将笔墨分发下去,写好供词呈交给官差大人。

满江雪在案前起了身,她取出手帕擦拭着匕首,缓步行到门边,淡声道:你一个医馆老板,与这些难民无冤无仇,没有害人动机,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雪地里染了不少血迹,雅先生已被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他被官差拖到阶下,匍匐的身子在风里打着颤。

见他闭口不言,满江雪又说:你能唆使那少年在我云华驿站内投毒,便说明你是要对付我们云华宫,她将匕首擦拭得干净,捏在手里转了转,你和紫薇教又是什么关系?

雅先生趴在阶下,口鼻还在不断地滴着血,他仰首看着阶上这一身雪白的女人,眼里没有一丁点惧怕,甚至有几分荒唐的恨意,他说:我家主子是段家的大当家

满江雪眼神漠然,垂眸瞧了他片刻,忽然无端弯唇笑了一笑,说:既然你自己不想活了,那就别怨我没救你。

廊下回荡着穿堂风,吹动了满江雪肩上的锦袍,她抬腿从那阶上迈下去,路过雅先生时,又轻描淡写道:不论你忠心维护的人究竟是谁,他都实在是愚昧又可笑,既未动摇到云华宫,也未谋取到半点利益,你的命,实则比任何人都要轻贱。

唆使柳家少年投毒,致使上百名难民死于非命,眼下人证物证俱在,等待雅先生的下场是什么,无需多说,众人都心知肚明。

但这背后存在一个问题,他为何要如此行事?又是听了谁的命令?需知这一出投毒计他得不到半点好处,东窗事发之时也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时,按照当今律法,他是要砍头赔罪的。

即便他咬着段家不放,但明眼人都能想得到,段家在姚定城乃是大户,又声名在外,不会蠢到为了杀一批毫无价值的难民犯下这等蠢行,那只会叫段家积累数年的威望毁于一旦,而此时此刻,段家也定然巴不得赶紧和正雅堂撇清关系,不会傻到卷进这案子里来。

段家不会救你,你就是条无人问津的野狗罢了!一名官差抬腿踩上雅先生的后背,语调冷漠,说!是何人指使你!

这一脚几乎要将脊梁骨踩断了,雅先生咳着血,在这官差的脚下面露狰狞,咬着牙扛了许久。

直到刀刃架到了脖子上,划破了那里的皮肤,他才像是幡然醒悟过来一般,先前的气焰与坚持倏然间溃不成军。

他手臂微抬,五指抖得厉害,食指虚虚地朝门里某个方向指了过去。

满江雪微微侧身,顺着他的指尖往内看去,看见了脸色煞白的白灵。

师叔白灵神情惊恐,慌忙往边上移了一步,我和小秋一起来的姚定城,先前压根儿不认识这号人!

满江雪眸色发冷。

须臾,那只手又换了个方向,这一次,满江雪看见了立在柜台边的陆怀薇。

陆怀薇脸色也白,不过她是病的,她拿来捂嘴的帕子已经渗出了血迹,咳的十分用力,陆怀薇迎上外面等人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她把头偏过去,瞧见身侧那柜台后方的架子上,放着一尊观音像。

陆怀薇咳的说不出话来,她细想片刻,嘶哑着声音道了声冒犯,随后一剑劈去,将那观音像打了个粉碎。

一张地契在满室鸦雀无声中落了下来。

紫、紫薇教雅先生死死盯着那张地契,奄奄一息地说道,只要难民死了,段家那庄子就是我的

陆怀薇将那张地契拾起来,看向雅先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悲悯,她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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