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6)(1 / 2)
谢宜君略一思索,回道:你要这么说,的确有几分蹊跷。
茶水氤氲着雾气,满江雪的脸在那白雾中显得有些许的莫测,她指尖轻扣着杯口,说:总之下月魏城一行,我会亲自到场,师姐究竟是生是死,我也会借此机会查个清清楚楚。
十六年了,从前江湖上没少流传沈曼冬还活着的消息,可那些都是没有根据的传言,但这一次不一样,满江雪亲眼见到了逐冰,先不论沈曼冬到底还在不在人世,单说梦无归能拿到逐冰那把剑,就证明她与沈曼冬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
沈曼冬若是活着,那说明她与梦无归同在九仙堂,沈曼冬若是死了,那也说明梦无归见过她最后一面。
眼下我已经可以断定,梦无归必然是如意门旧人,谢宜君微眯了眼,眸中闪动着幽深光华,梦无归此人,并非九仙堂历来便叫得出名号的人,她是后起之秀,可我想不明白,曼冬多年来不肯现身,又不肯回到云华与我们相认,她到底是有什么苦衷?还是说是梦无归因着什么目的挟持了她,硬将她留在了九仙堂?
闻言,满江雪沉默片刻:如你所说,师姐若是被梦无归挟持,那当年梦无归又为何要为了营救小秋对上南宫悯?谁会为了一个阶下囚的女儿冒着风险与南宫悯作对?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谢宜君缓缓点了头,沉思半晌又道:可从她那年替怀薇击退秦筝初次露面起,她便一直戴着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谢宜君继续分析着,如若不是怕被我们认出来,她何至于此?
满江雪没有作答。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重重迷雾,令人深陷其中,寻不到方向。
对话谈到此处,两人都沉寂下来,许久,谢宜君才又开口道:我有一种直觉,比起南宫悯,梦无归更为深不可测,她是个捉摸不透的危险人物,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江雪,你下月前往魏城,除了查清曼冬的生死,务必要弄清梦无归的真实身份。
满江雪嗯了一声:我心里有数。
谢宜君紧跟着道:排开这两件事,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如今宫里我信得过的人唯你一个,此事也只有你能够办成。
满江雪抬眼看向她:什么事?
谢宜君冷笑一声,望着殿外的飞雪,咬牙切齿道:南宫悯若是也到了魏城,如此大好时机,你一定要尽全力将她诛杀,永绝后患!
风乍起,越过廊檐扑向殿内,满室明灯颤动起来,在各处投下摇晃不休的暗影。
满江雪伸手将凝霜取了下来,举到眼前细细地看着。
她轻声说:我尽力而为。
廊角挂着冰钩,冬日一片萧索,庭院里枯枝碎了一地,偶有几点梅红,一只素手轻轻拾起,把那残花搁在掌心,身着紫衣、面覆白纱的女人在屋檐下微垂了头,轻嗅着残梅的余香。
眼风处有个青青身影躲在梁上隐匿声响,梦无归直起身来,手心微偏,看着那残瓣落进泥土里,头也不回地说:要你去姚定城送封请柬,送了这些天才回来,年纪越大越贪玩,我是太纵容你了。
她话音一罢,那梁上的人影便轻飘飘落了下来,阿芙将两手背在身后,步子走得拖沓,嬉笑着说:姚定城与金淮城之间就隔了一个辽平郡,我爱骑马,又不怕赶路,就去金淮城看了一眼喽,师父干什么这么小器?我反正是把您交代的事情给办好啦。
院儿里梅香四溢,梦无归却无意观赏那些怒放的红梅,只是重复着拾捡残花又信手丢掉的举动,她像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可露在外头的眉眼却又沉静淡漠。梦无归说:见着你师姐了?
阿芙匆忙赶回魏城,早午两餐都没吃,她在集市上买了两个包子,这会儿蹲在阶上大口大口咬着,含糊不清地说:她是个大忙人啊,我哪里见得着。那傅楼主总算对她上心了么,成天把人关在傅家密道里没日没夜地修习心法,我在明月楼蹲了好些天的点,就没见她出来过,只能回来喽。
梦无归回头看了她一眼,手里的梅花被掐破出了汁水,花香里掺了点苦涩,她停顿须臾,忽然说:包子吃完,你再去一趟金淮城。
阿芙说:哦啊?
给你师姐递个信,梦无归负手而立,语调沉稳,叫她下月来魏城参与墨子台,我会写一封请柬送往明月楼,你要告诉她,叫她务必说服傅岑留下,最好是她自己到场。
阿芙满脸都写着疑惑二字:可您之前不还说不让师姐掺和进来吗?她在明月楼待得好好儿的,墨子台跟她没关系啊,傅楼主还没退位呢,十年一度的大会,多少人想看咱们九仙堂的机关术啊,她靠什么说服她老爹不来?
那是你师姐的事,梦无归说,少楼主若连这点话语权都没有,那她这几年也算白费力气了。
阿芙似懂非懂,挠着头问:那她要是问我原因呢?
使命,梦无归说,她会明白的。
阿芙哦了一声,三两口解决了手里的包子,起身道:那行罢,我这就上路。
还有一点,叫她不要大张旗鼓地来,梦无归复又叮嘱道,尽量低调行事,这一次与往日不同,有些人该坐不住了。
阿芙眸光闪动,反应过来她话中含义,笑道:放心,明白!
她说罢,一个飞身跃上围墙,朝外纵身一跳,很快消失不见。
梦无归提着裙摆上了阶,手里的残梅被风卷下,脆弱无力地落去了地面,又在下一刻被风轻柔托起,打着旋儿浮去了高空。
一点残破的红影自远空而来,许是沾了雪沫,显得有些沉重,尹秋立在檐下,抬头朝那红影伸去了手,鼻尖凑近之时,闻到极淡的花香,还有零碎浅淡的苦味。
那红梅像是被什么人搓揉过,残缺的花瓣上布着伤痕,摊在手心里,肌肤的白与花色的红相得益彰,生出几分凄美的破碎感。
尹秋望着穹顶,满目飞雪,又看向街道两旁,也未见谁家红梅攀墙,不知这小小的梅花是从何处来的。
她静默在檐下,心不由己地盯着那梅花出了神,少顷过去,白灵背着包袱与孟璟一同行了出来,两人都皱紧了眉,一副受了挫又隐忍着怒气的模样。
还是不肯?尹秋侧头,问道。
真是岂有此理!白灵抄着手,眉目不善,这都第几家客栈了?大雪天生意就那么好?每一个都说客满房满,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让我们住店!
尹秋越过她二人看向了堂内,里头分明食客稀少,四处都是空桌,生意并不红火,那柜台前的小厮与掌柜也显然在佯装忙碌,表面是在低头整理账簿,实际却是暗暗打量着尹秋三人,神情略有些傲慢。
就连为数不多的食客们也是交头接耳,落在尹秋三人身上的目光透着若有似无的轻蔑与嫌恶。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既不敢表露,又生怕错失了表露。
尹秋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她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对身后两人说:走罢。
从姚定城离开以来,他们这一路便没少受到百姓们的白眼与轻视,难民一事已经传遍江湖,云华宫也站在了风口浪尖,意料之中地成为了众矢之的。
从前云华弟子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然而如今形势不同,待遇也就不同,各大州城的弟子们虽忿忿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更加谦卑做人,尽量避免与人发生摩擦和争执,以免恶化云华宫眼下在世人口中的风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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