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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入了夜,三人才终于在此地最为偏僻之处求得了一家客栈入住,三间次等房,却是花了比上等房还贵的价钱,若不是因着冬日天寒,白灵根本咽不下这口气,谁乐意住他这破客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照样睡得舒坦!
等到稍作歇息,三人要下楼用晚膳时,却又被告知厨子归了家,想吃就得自己做,白灵气得火冒三丈,差点动手打人,幸亏被尹秋与孟璟合力拦下,好一番致歉,才没被赶出去。
隔壁的饭菜味儿都飘到我房里去了!白灵余怒未消,叉着腰道,他们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为难我们!是,难民是死了,可那又不是我们云华宫杀的,我们也是受害人啊!真是气死我了!
今时不同往日,忍一忍罢,尹秋握着锅铲,立在菜篮子前头看了看,笑得温婉,孟师兄,白师姐,想吃点什么?
白灵见她这若无其事的模样,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到底还是叹了出来,心服口服道:你这天塌下来也不着急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有什么好急?再大的恶意我也经受过,尹秋在菜篮子里头翻翻捡捡,说:我想吃土豆丝,你们呢?三菜一汤足够了。
白灵便也将头凑了过去:那那我要个青椒肉丝罢,不吃肉我可没力气走路。
两人挤在一堆商量着吃什么,唯有孟璟没有参与,她因着尹秋那一句再大的恶意也经受过,顷刻间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灶房只点了两盏小油灯,尹秋在那昏黄的灯光里偏了头,脸上的笑容像是春光一般和煦温暖,她对孟璟说:你的饮食得清淡,我炒个素菜给你吃好了。
孟璟下意识攥紧了衣袖,移开目光说:好。
三人便在灶房里支了小桌,待吃饱喝足,便又一同打了热水回了房去,尹秋推开木门,抬腿之时见得孟璟立在廊子里沉默不语地看着她,便问道:有事?
孟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了声早些睡,随即便入了房。
孟璟时常会叫人觉得他满腹心事无法言说,尹秋早已习惯,当下也未在意,关了门就着热水洗漱一番,便也脱了衣物躺去榻上开始入眠。
睡到半夜,一股冷风倏然窗外袭来,尹秋被吹得一个激灵,当即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她第一时间摸到了枕下的逐冰,在昏暗中不动声色地朝窗户看了过去。
子夜沉静,客栈无人走动,只有廊下挂着几只忽明忽灭的灯笼,那窗户临睡前尹秋特意关了,此刻却是大开着。
尹秋微眯着眼,放轻呼吸盯着那处,过了许久也未听见什么动静,更不见有人现身,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尹秋才略微放松了些,轻轻起身行到窗前,看了一眼外头的景致。
难道是记错了,她睡前忘了关窗?
尹秋皱了皱眉,正要回到榻上接着安睡,转身之际,却听身后忽然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响动。
像是有人挪动了一下步子。
尹秋目光一凛,登时握紧了手里的逐冰,后背顷刻间便攀爬上一股寒意,她没有惊慌,只是镇定地立在窗前,并未贸然回头。
谁知身后的人却是主动开口道:愣着干什么,猜猜我是谁?
第103章
那声音柔媚悠扬,调子里含着笑意,语速略显缓慢,像是说话人总也不肯好好儿说话似的,非得一个字一个字咬清楚了,再和着气息漫不经心地吐出来,显得有种别样的勾人与魅惑。
夜风把人的嗓音送到耳侧,仿佛贴颈而语一般,尹秋移动视线,借着窗侧梳妆台上的铜镜,瞧见了一道暗红身影。
这人身量不低,夜色与房外的灯笼将她映照得几分幽暗,铜镜概括不出全貌,仅能看见她一张噙着笑意的红唇,还有半截线条分明的下巴。
只这一眼,尹秋就已认出来人是谁。
心下惊疑不定,面上却维持着沉静,尹秋暗自防备,嘴唇噙动正要说话,却听身后那人又抢先道: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镜中人哪有本人赏心悦目?
尹秋原本还有几分紧张,听得这话又觉有些好笑,她在风里转了身,与那红衣女人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对视起来。
我倒宁愿观赏镜中人,尹秋无端叹了口气,最好是明镜于身畔,美人隔彼岸,远观才更有味道。
那你与我喜好不同,南宫悯看着尹秋,眼神是直白的打量,我若要看美人,就喜欢把她们放在身边,越近越好,隔得太远瞧不真切,也没意思。
尹秋想起枫楼里那些戏水的女人,还有南宫悯立在帘外观望时的眼神,她摇头轻笑:不,你并不喜欢。
何以见得?南宫悯微微笑着,素雅的绣鞋在步伐移动间露出好看的云纹,她行到尹秋跟前,低垂的眼眸映着尹秋清瘦的身形,像是单单只用目光,就能将她全然笼罩起来。
心中若是欢愉,眼神骗不了人,尹秋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已调整好心态,她毫不避讳地迎上南宫悯的目光,说,你看着美人时的神情,只有冷漠,没有欢愉。
南宫悯像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缓声说:那你现在瞧瞧,我看着你的眼神如何?
尹秋说:尤为慈爱。
你把我形容得太老了,南宫悯低声笑了起来,你也是美人,还是个出落得极好的小美人,我几年不见你,不知你如今这般出挑,眼下见了,真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尹秋站得笔直,瘦削的双肩落了一点飞来的碎雪。
后悔当初没能把你留在身边,南宫悯伸手,将尹秋肩上的雪花拂掉了,也是怕了满江雪,没敢与她打上一场将你抢回来。
这话说得太晚,尹秋眉目柔和,不见丝毫怯意,你错过了时机,后悔也无用。
夜深人静,客栈内一片清寒,窗外洒着盐粒一般的雪粉,夜景十分虚幻,两人暌别多年再次重逢,言谈间有来有往,竟像是分别许久的老友,有种不大合适的默契。
你和小时候一样,还是不怕我。南宫悯说。
怕的,尹秋说,只是装作不怕。
怕什么?南宫悯饶有兴致地问。
你不会平白无故找上我,尹秋神色自若地回,更不提我们快五年没见过面了,你突然现身,为着什么事来的?
南宫悯笑得悠然,落落大方地拉着尹秋在桌边坐下,说:姑姑想见侄女罢了,非得要有个理由不成?
若是平时,的确不需要理由,尹秋斟了两杯冷茶,将其中一杯搁在了南宫悯手边,但眼下紫薇教与云华宫正在暗中较量,你在这个时机跑来见我,即便是换作五年前的我,也不会信你是来找我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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