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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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铺着一卷尚未被剪裁的宣纸,两枚长条形的镇纸一左一右地按住宣纸,一幅没有完成的画呈现其间。

画上的梅花色调鲜艳,宣纸一衬,梅树有如雪中烈火。

画得真好。姜霁北看了一眼,对池闲说,我知道有个艺术家住在这里,我们随便进了别人的屋子,得先去打一个招呼。

难怪我看这幅画刚画到一半的样子,这里还住着人呢?池闲面色讶异,不过还是同意了,好。

里屋不如大厅一般亮堂,姜霁北绕过红木书桌,和池闲一起往里走。

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大厅的木梁上,三个灯笼无风而动。

灯笼橙色的光渐渐变为惨白,布包的外层也变为了宣纸,砚台里研好的松墨突然变干,与此同时,墨色的奠字出现在灯笼上。

宣纸外层吸不了那么多墨水,黑色的墨滴从灯笼里滴下。

有一个灯笼正悬在红木书桌上,墨滴滴下来,啪的一下,在桌上溅起一阵尘土。

姜霁北与池闲刚才围观过的书桌上,竟然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几个指印从墨滴溅起的小土坑里出现,它们带着灰尘摸索上梅花,画中的梅花被指印覆上,瞬间像是被捏碎一般,缩成红点。

宣纸中溢出红墨,沿着桌脚往下淌,像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血河。

此时,姜霁北和池闲已经走到了里屋。

里屋里没有亮灯,他们看到,一个穿着长衫的高瘦人影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

虽然窗外林荫繁茂,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面朝窗外,像是在欣赏着风景。

见主人在家,池闲停下脚步,没有贸然往前。

姜霁北也停下来,静静地观察着这位艺术家。

他不是没见过这种艺术家,这类人的周身像是自带一方宇宙,整个人看起来与尘世格格不入,但如果深入去交流,就可以领略到他们眼里丰富而精彩的风景。

但这位艺术家未免也太艺术了,他看向窗外,可一扇窗都没有打开。

窗还是由纸糊的,不开窗,什么都看不到。

怪是怪了点,但招呼还是要打的。

姜霁北用自己那尚未脱离稚气的脸摆出商务气息浓厚的笑容:先生,我和朋友想来参观古建筑,请问

听到动静,长衫人像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一般,转过头来。

咔嚓咔嚓

随着酸涩的摩擦声,姜霁北看清了长衫人的面目。

即使身在电影行业,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

长衫人没有面,也没有目。

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珠,两簇锋毛奓开的毛笔头卡在眼窝里,像是会自行运笔一样疯狂地旋转着。

长衫人的眼眶之下,鼻头和嘴巴异常干瘪,脸部的皮肤稀稀拉拉地褪到颈脖间,肌肉也完全萎缩,紧紧地粘在头骨上。

那一眼看上去乌黑靓丽的头发,竟然是两片染了黑墨的纸!

姜霁北突然意识到了咔嚓声的由来。

长衫人转头的时候,脖子从根部裂开,借着微弱的日光,姜霁北清晰地看见,他脖子残存的皮肤之下,有十来支毛笔杆横七竖八地支撑着,摩擦出令人牙根发酸的声音。

除了竹木摩擦的声音,姜霁北还听到了纸张抖动的声音。

长衫人的衣服随着身形一摆,发出哗啦一声,竟然是宣纸做的!

纸衫的袖口之下,那瘦长的人原本耷拉着的双手,被宣纸一层一层地包了起来。

他的手背似乎刚被浸湿过,湿答答的宣纸因他的动作而被拉扯破碎,露出他被裹着的指骨。

指骨大小交错,每一处关节都无法吻合,有的地方应有指骨,却被毛笔的断杆所填补。

只一眼,姜霁北就感到了极端的不协调。

就像是拆了很多人手骨中的一截,硬生生地拼出了两只手来。

见此情景,池闲后退一步。

和记忆中一样,他转过头,一双蔚蓝色的眸望向姜霁北,冲他大喊。

阿霁,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那一天,作者想起了自己闯入阴森八角楼后被穿长衫的主人逮住的恐惧。

第82章 消失的故友(4)

姜霁北倒抽一口冷气。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求生的本能比他的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听到池闲的喊声,他下意识地转过身, 迈开双腿往外冲去。

刚跑两步, 姜霁北就感到自己保持不住平衡,走过假山阶梯的时候因为动作轻松而没有觉察,现在他才发现,从成年人变成发育中的少年, 身高和体重随之变化, 他所熟悉的运动习惯反而阻碍了少年身体的发挥。

姜霁北踉踉跄跄, 刚跑到红木书桌旁,忽然脚下一滑, 狠狠地摔了一跤。

他忍着痛低头一看,发现满地都是鲜血!

看到一地鲜血, 姜霁北心里一惊, 感觉自己要交待在这里了。

不, 不对。

他定睛一看, 发现原来是桌上淌下的红墨水, 在幽暗的光线下猛地一看, 如同可怖的鲜血。

记忆里的自己确实在这里撞了一下桌子,撞倒了墨水,但现在的他满心困惑他还没撞呢!

姜霁北撑着地面, 感觉自己平静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

在好好的同学聚会上,看到了沉寂在自己记忆中的池闲, 可当他试图寻找对方的时候,却连他存在的痕迹都找不到一分。

接着他对笔仙出气,笔仙竟然真的把他送回过去, 还让他变回了少年。

等他刚接受这个事实,准备弥补少年时期的遗憾时,迎接他的却是可怕的乱力怪神。

和回忆里的美好时光完全不一样了,这笔仙不安好心!

这一跤摔得不轻,姜霁北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伸手攀住桌边。

他感觉手下按住了什么东西,来不及卸力,就听到咔嚓一声。

手上传来了揉搓软纸的触感,原来是他不慎把桌上的宣纸扯破了。

眼前的情形将姜霁北镇在原地。

只见更多的红墨水一股一股地顺着宣纸被撕碎的地方涌了出来,就像一具正在流血的尸体。

下一秒,那些红墨水仿佛有了生命似的,顺着姜霁北的手飞快地往上爬!

姜霁北退了几步,猛地一甩手,将墨水从自己胳膊上甩下来。

他看向门口,发现原先敞开的大门已经死死闭合。

再环顾四周,整个大厅都变了样。

三个白灯笼破败地挂在朽梁上,周围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蛛网。红木书桌上的墨水冲开了厚厚的一层灰,桌椅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呆滞了半晌,姜霁北听到里屋中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池闲竟然没有出来,还和里面的怪人打起来了?

或者是被抓住了就像记忆中池闲被人抓住一样。

姜霁北事先不知道自己会回到这个时空,但逃离还是回去,两个选择比回忆里更加清晰地摆在他的眼前。

第一轮池闲替他选了,转头告诉他只是一番训斥,但没有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知那时的池闲究竟面对了什么。

这一次,第二轮的选择却添上了生与死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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