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2 / 2)
人世间的偌大江湖可谓是深不见底,而雪儿的身体,就是一方自成气象的江湖。
江鸣羽迅速收敛起面容上的震惊,在不过是短暂调理之后,这名紫衣已然缓缓收回了隔空抵在雪儿背上的双手,迎着四周围的询问眼神,他先是长呼一口气,这才一边微微颔首一边说道:“雪儿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先出神再回魂所带来的副作用仍在,还需要再休息那么一会儿。”
始终保持沉默静谧的众人,没有一个是愿意用言语去回应江鸣羽的交代的,就连一向是跳脱不已的姜乐冥,亦只是红着双眼,稍显吃力地点了点头而已。
又是一晌的静默无声。
“在下先行告辞了。”曾与敦煌针尖对麦芒,后又有幸得以与剑圣并肩作战,完全以实际行动贯彻了不打不相识的长衫男子拱手抱拳,率先破冰后向众人深施一礼,紧接着目无表情地从胸前摘下一枚通体黝黑的菱形鳞片,将其以双手奉给了有黑雀作为启灵兽的姜乐冥,郑重承诺道:“如果日后各位有事需要在下帮忙,可以随时通过这枚鳞片联系在下。”
龙鳞侧沿的边角可收可放,放则是锋利无双,收则为圆润如玉。而在鳞片的正中央,则是雕刻着一片形似枫叶的图案,其中有微光似会呼吸般若隐若现。
“护心龙鳞?”一直都与姜乐冥心意相通的黑雀仅一瞥就认出了这片稀世珍宝的底蕴,就连对人间宝物一向司空见惯的她,现如今也是难以掩藏语气当中的些许诧异:“这家伙居然连护心龙鳞都舍得交给你们吗?”
已然渐行渐远的长衫男子显然不会听见仅以轻声回响在姜乐冥脑海之中的讶异,就在他刚刚步出森林的那一刻,遮天蔽日的龙翼已然高展,仅一振,便是携风瞬行千里。
“这家伙...”黑雀的心里头没由来地升起一阵危机感,不是忧国忧民忧天下,只是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
“我们要不也先带着雪儿回去卧龙村那边养伤吧?”江鸣羽先是试探性地问道,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得到了另外两位的点头答复。
江鸣羽小心翼翼地抱起雪儿仍是昏迷不醒的娇躯,将其缓之又缓地放在苍风的背上,又在雪儿的身边顺手施下几缕柔和,以保证能够让她稳稳地睡上一觉。
“走吧?”现时算是辈分最高的江鸣羽自动自觉地扛起了组织安排的担子,转身看向那仍是一脸呆滞挥之不去的姜乐冥,他轻声劝道。
“哦...好...”一行三人加一狼,向着那飞速萌出新芽的雨林深处缓步走去,再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
三步一回头的姜乐冥无疑是拖慢了很多很多,但没有人因之而报以任何的怨言。直到那荒芜的中心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他们这才姗姗踏上正轨。
当日有垂意之时,一位身着粗袖黄袍的男子终是从临阳那边一步一脚印地走到了这里。长袖悬至膝盖,正迎微风轻轻拂摆。
几缕垂发肆意散在眸前,恰好掩过了其下水雾翻腾的氤氲势头。虽然眸边的水雾迭起尚不曾聚泪就已被无形蒸发,但由于没能将那生生不息彻底斩草除根,因此,不论来者这一路上曾亲手湮灭多少的水气缭绕,却依旧不能抹除亲身至此时的泪眼朦胧。
飞速生长的绿意盎然很快就将本属于自己的地盘从荒芜沙漠中夺了回来,但因为那仍有那挥之不去的死亡之气在雨林正中央作梗无数,这才让绿茵迫不得已地为之在生机勃勃的中心留下这么一块极其刺眼的疙瘩。
可就在这与四周围格格不入的灰色荒凉沙漠之中的某一处,却有一块不是海市蜃楼,而是切实存在的绿洲存乎其中。
两三点绿芽在荒芜中顽强地冒出头来,任四周吹袭狂风如何凌冽,这么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野草却能稳如泰山。
兜过生机勃勃的雨林,踏入死气沉沉的荒芜,然后才来到这两三点小草跟前的粗袖黄袍毫无征兆地向后一步,紧接着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沉于袖中的双手同时抽出,向着无名芳草一跪三叩首。
叩首之后,黄袍便不再起,就这样一直跪在荒芜中,候过好几个日月交替,风雨无阻......
距离行天大陆上那一场几乎决定了世界未来的战场,已经过去了约莫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江湖上本是屈指可数的魁首高人,却在这段时间内如同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起先还稍有收敛,是隔几天一个这样,但等到月末,江湖便迎来了质变的井喷,群雄瞬间并起,一扫江湖此前仅寥寥几人便可霸榜的雾霭沉沉。
而大陆政局方面,泽西州的南溟帝国受到了重创,一是因为临危受命才不得不继承皇帝之位的姜天来得过于唐突,压根不得民心,二是整体军队实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已然再无力镇守南溟几乎横跨整片大陆的版图,由是,存有野心的将领当即揭竿而起,纷纷据地称雄,短短一个月,南溟已然四分五裂。
而行天大陆上的天灵帝国却是对外传出了一个惊天的消息——一向独立于各个帝国之外,乐得清静的白家,正式归入到天灵帝国的所属领土之内。
消息一出,四片大陆无不哗然,更有一大批谋士开始着力分析起白家之所以会心甘情愿地归为天灵臣子的背后隐情。
由于那一场大战基本上人尽皆知,所以,谋士们多半都围绕着白家与天灵的实力因战而锐减,导致不得不抱团以弥补各自损失进行分析。
但不论外界如何揣测其中的隐情,如何去猜想和估计那场战役为双方带来的打击,天灵帝国在放出与白家就此不分彼此的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不过,无论外界的江湖抑或是江湖,它们所能带起是和风也好,是狂风也罢,始终都吹不到那个与世隔绝的人间小角落,更拂不上那个与地面几近于垂直的山体。
断面山上那家徒四壁的茅屋在约莫是二十多天前拥有了全新的主人,共有两位,一男一女。而在屋后的那座孤碑,亦是在新主人入住后,多了一座与之相毗邻的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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