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之交(1 / 2)
就在宋子岚冷言厉喝之后的瞬间,全场官员在噤若寒蝉中集体哗然每个人的眼神中均是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义愤填膺的怒火,灼灼眸光齐聚于赤红双手仍有热气挥之不去的林必茂,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好像是要将这个远道而来的破衣乞丐生吞活剥了一般。
“看什么看!”诸葛依依被四周敌视氛围压得一点儿都不自在,凝汇威吓性质的流光于掌心,随后奋然拍案而起。在众官的注视下,那张铺设着九死一生之棋局的木桌轰然坍塌,连带着那壶泥茶一起坠地,当中的沸水溅得到处都是,滚烫的灰黄茶水只要是轻轻挨在自身肌肤上,哪怕是隔着衣服,布下的皮肤亦会当即在电光火石间肿出水泡。
这其中有明显“添油加醋”的痕迹。这样一份作为阔别已久再重逢的盛大馈赠,宋子岚可是为林必茂悉心准备了很多的,就想着在这必然的时间与地点,劈头盖脸地送给那个必定是要子承父业的晚辈。
刘暄漠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论是对于那女孩子的暴起,抑或是周遭官员的愤慨,甚至于林宋两家最后雄才的单方面针锋相对,就算是作为襄阳城中可谓只手遮天的他,也只能在侧做那倍感无能为力的叹息。
能够让林必茂心甘情愿地陪在身边的女生身份自然不必多说,而那些一心只想着如何帮自己出一口恶气的官员,刘暄漠更是不想与他们扯上任何的关系,一方面是因为他本人的骄傲,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出于纯粹的好心,毕竟连他自己现如今都已是游走在钢丝之上,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无底深渊粉身碎骨了,又如何能够再拉无辜的外人牵连其中呢?
损一命而救万人,刘暄漠素来都不觉着这是一份亏本的买卖。至于宋子岚和林必茂之间那有眼人皆可不费吹灰之力地瞧出剑拔弩张之端倪的氛围,他则是完全不能够插手其中。
读书人之间的斡旋辗转,那可是号称能以朱笔丹青墨杀人的战争啊,刘暄漠不过是一介仰仗了宋子岚渊博学识的局外人而已,又有何德何能敢于去涉足其中呢?那要是说错了话,结局可不是左右为难那么简单了。
“依依,坐回来。”林必茂双手上的红肿已然消失得七七八八了,从始至终,他不仅没有,还刻意隐藏了自己高人一等的武学天赋,不将其当成场内威胁,一直以来的表现使其看上去永远处在下风,处在那随时都要仰人鼻息的地位低点。
哪怕是周遭那些阿猫阿狗的白眼相加,林必茂同样没有以雷霆手段还以颜色,始终保持着淡然恬静的姿态坐在宋子岚的跟前,眼神之中时有浅淡起伏。
但毕竟有很多事就算有有心人在侧刻意隐瞒,其背后的秘密也总会有能够见微知著的慧眼人看出端倪的,而此刻的林必茂恰是如此,在同样是儒生出道,却更早于文武两道声名鹊起的宋子岚面前,林必茂的底蕴几乎无所遁形。
“原来不光是那个锦囊啊。”宋子岚寒声道。其吐纳的声响变得愈发沉重,形如故意压低自我气息以方便自个儿伺机而动的猛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必茂,一面冷语道怨,一面又在背地里思索着该如何一击制敌。“怪不得林知白那家伙那么着急着去死,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这一步环环相扣啊。”
“他这辈子棋盘上的功力烂得不行,现实布局倒是能玩得滴水不漏,呵呵,真不愧是天上赐给我宋子岚的煞星,连死了都不肯放过我。”宋子岚昂首望天,在那耀阳高挂的沧澜天空中,在那层云密布的蓬松之后,他仿佛看见了一点在远方足以比肩太阳的残辉。
在他的眼中,那余辉正展露阴险笑脸。
“家父始终很记挂子武先生。”林必茂喟然叹息道:“临终前,仍在嘱咐我和大将军,说如果有一天因为形势所逼,诸葛铁骑真的要马踏襄阳城......”
“就放我一条生路,是么?”宋子岚与林必茂本身不论是地位抑或是现如今的坐姿,俱是平起平坐的存在,但前者冥冥中自带高人一等的气魄,让其哪怕是在等高的长凳上,亦能表现出足以让人仰望的神采。
“子武先生,您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的。”林必茂以略显有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作为回复。
“是,我知道。”宋子岚俯下身子,拾起那半个被诸葛意义一掌拍断的木桌,说来也奇怪,宋子岚只是捡起了半张桌子而已,然而另外半张却是同样随之缓缓上升,被一分为二的木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合而为一,连带着桌上原先缀留的残局一起恢复如初。
“所以林知白不会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但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原本是充当黑将的宋子岚临时倒戈,成为了红方的主帅,仅以两指轻捏跑马,仅一步便令九死一生的棋局豁然开朗,回过神来的众人莫不为之啧啧称奇。
“从相识以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宋子岚呵呵一笑过后,双方旋即陷入了沉默的漩涡。
宋子岚眼神颇为复杂地打量着林必茂,而后者亦是当仁不让地与其对视,凝视着那位看上去与自己同岁,而实际年龄应该是两倍于自己的子武先生,欲言又止。
林知白在临终前说的那番话,从来都不是宋子岚想的那样的。只是林必茂不知自己该如何告诉子武先生。
宋林两家之间现时正趋于凝重的氛围在半晌过后终是迎来了话锋的转折,而这道转折点,是由宋子岚亲自带出来的:“对襄阳虎视眈眈的,无非就是轩辕与诸葛两侯,前者想借襄阳作为逐鹿中原的地基,后者则要用襄阳威胁当今天子,换得举国兵力与天灵再战。”
“双方对于南溟帝国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这是肯定的。但归根结底,需要为现在的一切担上骂名的,也只有身死他乡的先皇而已。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答应了那莫名其妙的来客,跨大陆讨伐天灵,南溟又何尝会沦落到现如今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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