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间(1 / 2)
得知了真相后的雨夜屠夫侧目瞄了眼同样难掩震惊之色的轩辕庭春,再回首时心神略有荡漾,但至少仍未在那张面沉似水的脸上切实表现出来,他冷眉冷眼地打量着已然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的宋子岚,谨慎而低音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在以往的调查中,雨夜屠夫从不曾尽信某一个人的全部说辞,要么是在同时审问两个人,并辅以一些“手段”,得出了相近答案后才会心满意足;要么就是把一个人打到半死不活后,再巡以溺水者攀草求生的迫切心态,故意以饶恕诱导出答案;反正,不论是哪一种方式,只要得到了确凿答案之后,他必然会杀人灭口。
也正是因为这些不见得光的审问勾当越做越多,其自铩幽附身后仍然留存的人性才会一步步走向如渊如狱的冷酷,进而才让他演变成如今为了报仇,动辄可杀数十人的血腥屠夫。
像现如今这样由宋子岚心甘情愿地拱手奉上的情报,雨夜屠夫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由是,有出于谨慎的质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且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身边其实就站着一位与那话语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女子,如果宋子岚此时不过是假意归降,目的只为激起两人之间的冲突,以为自己求得那一线的生机的话,轻易的相信,只会得不偿失。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宋子岚正襟危坐,不失风度地微笑道:“反正在座这么多位,各自的实力如何,你心里大多也有自己的底。扪心自问,你难不成真觉得我和刘大人,或者说那些几乎被你屠戮干净了的侍卫,会有那超凡的御气本领么?”
“我把真相放在了你的眼前,至于愿不愿意接受,君请自便。”宋子岚端起盛得满满当当的茶杯,以双手捧杯的方式向前递手作揖,行云流水后,他将其中温热茶水一饮而尽,拍下茶杯后,他负手走至栅栏边,脸色轻松地眺望着远方初霁的寒雨,在心底自言自语地柔声道:“我和你,咱们一起下了大半辈子的棋,一直都以为我执黑,你执白,结果下到最后,方知道棋盒里的棋啊,原来又黑又有白。”
“子武先生。”当雨夜屠夫和轩辕庭春仍然在为宋子岚的答案而沉思时,一直给人一种仿佛游离于事外的感觉的刘暄漠却是默默站了起来,他没有选择直接与宋子岚并肩而立,而是缓步来到了他的斜后方,以五味陈杂的语气缓声道:“您真的想好了么?”
“都说了多少遍了。”宋子岚转过头,看着那个神情复杂的刘暄漠,释然笑道:“不要再用‘您’称呼我了,如果没有刘大人,我宋子岚又有何德何能能够在这世上立足呢?这一次,就当我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了。”
“至于下辈子……”宋子岚极目远眺,深吸一口气的同时翻起舌尖,从下颚处挑出一枚扁平的丹药,置于牙间:“如果有机会,我还做您的谋士,为您出谋划策。”
随后,宋子岚猛然咬碎了那颗通体墨黑色的丹药,还没等雨夜屠夫反应过来,子武先生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下一瞬便已瘫倒在地上,七窍淌出深邃乌黑的血线,含笑而逝。
一瞬间便已涌入五脏六腑的剧毒甚至没给在场众人任何抢救的余地,当大家总算从轩辕执礼所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后,那一直以来都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宋子岚,就已经化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先生……”刘暄漠抿紧双唇,闭目而呼气,以呢喃的方式从紧锁的牙关中道出两个颤抖不已的字。作为襄阳城城主的他,此刻虽是攥紧了双拳,但除却被悲痛之外,他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震惊,仿佛早就知道了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一样。
“不不不不!!不!”盯着那个就在眼前死去的宋子岚,一腔怒火未曾得以发泄的雨夜屠夫当即上前一步,瞪大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难道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么?你以为自杀就能逃过我了吗?!”
“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雨夜屠夫一脚踹开那个在跟前拦路的刘暄漠,转手便抄起了已然气绝身亡的宋子岚的身体,右手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架在其脖颈位置,正欲宣泄之时,一旁的轩辕庭春却是毫无征兆地向自己出手拍出震旋气浪,将雨夜屠夫手中的长剑给吹飞了出去。
“你干什么?!”赤眸男子转过头来,冲轩辕庭春怒吼道:“你不要以为你与我合作之后,就能够干预我的行动了,我要想杀你,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给我滚!”
“他都已经死了,你还想干什么?!”轩辕庭春毫无胆怯之色,更还主动上前一步,以当仁不让的气势质问道:“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是么?”
“达成?”雨夜屠夫的眼角浮现出不屑的神光,紧随之后的大笑更是洋溢着疯疯癫癫的韵味:“你凭什么啊?你凭什么认为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啊?他对我做过的事情,我杀他哪怕一百遍,一千遍,我都不觉得够,你凭什么敢认为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啊?!”
“而且,你难道没听到他死之前说的是什么么?你爹是杀了我爸妈的罪魁祸首,我还要杀了你爹才够啊!八婆!”赤眸男子一把将宋子岚的尸体重重地摔在地面,由此而飞溅的鲜血将四周围染成墨黑色,宛如遭到腐蚀般的地面更是迅速向外弥漫出恶臭。
雨夜屠夫全然不顾脚下正扶摇的恶臭,索性直接半蹲在宋子岚的尸体身边,右手抓住后者的头发,抬起又猛然下撞,如此反复数次,直至后者面目全非,五官血肉模糊。
“够了!”刘暄漠大喝一声,一直都只是庶民出身的他,此刻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与胆量,爬起来狂奔到那大不敬的赤眸男子身边,扬起右脚就往那男子的脸上照面踢去。
如此破绽百出的踢击放在以前,自然是不可能落实在雨夜屠夫的身上的,奈何此时不光是前者,后者也同样正在气头之上,深受情绪操控的后者几乎丧失了对外界的敏锐感知,等到其回神感到不妥的时候,那一脚早就踹在了他的鼻子上。
修行者说到底也只是人,这几乎倾尽了刘暄漠全身气力的一脚,踢塌了毫无防备之意的男子的鼻梁,顷刻间的血如泉涌让正在气头上的雨夜屠夫蓦然抬起头来,瞪视着那个自己刚才才答应要留他一命的刘暄漠,寒声威胁道:“刚刚的保你一命,不过是口头承诺而已,现在既然他死了,那么我也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一会儿要杀要剐我随便你,现在,给我放开你的脏手!”刘暄漠借胆于天地,在此刻,竟是用双手捉住了那赤眸男子的衣襟,毫无惧色地命令道:“给我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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