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1 / 2)
林大海讲完这段经历后,停顿了下,抬起眼看向陆成舟,目光惶恐不安。
询问室里一片静默。
陆成舟极力压抑着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目光冷峻地盯着他,语气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后来呢?”
林大海:“大川杀了那男人后,又捡了块石头,想继续砸死那女人,但被我拦住了。”
“被你?”陆成舟挑眉,确认一遍。
“对,我看那女人还挺年轻,长得也还行,就劝大川,要不把她带回家养着,正好你还没娶亲。现在娶个媳妇可得花不少钱哩,这个多好,免费的……大川说不行,带回家万一跑了怎么办?我说咱家不是有个地窖嘛,拾掇拾掇就能住人——”
话音戛然而止,林大海表情僵住,似乎意识到这话不妥,可能会给自己惹麻烦。
陆成舟却似乎没有察觉,若无其事地问:“可是,地窖关得住一个大活人吗?”
“当时,我,哦不,是大川说,家里有铁链子,百八十斤的大狼狗都栓得住,更不用说一个年轻姑娘了,要是还不放心,就、就……”林大海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陆成舟耐心耗尽:“就怎么样?”
“就、就……”林大海支支吾吾,终于咬牙说出了口:“把她的腿打断!”
陆成舟眼眸里闪过一道寒光。
“继续。”
林家兄弟商量过后,统一了意见,便合力挖出了昏迷的余芳源,将她放在独轮推车里,又摘了一堆枝叶盖在上面掩人耳目,然后沿着来时的车辙,走了几天几夜,偷偷摸摸地回了家。
地窖就在林家后院,里头潮湿阴冷,顶上有一个井盖大小的出口,被厚重的青石板盖住。
余芳源就被安置在这里,几天后,她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一起身,就发现自己脖子上拴着一根冰冷的铁链,链子另一头被焊死在铁柱上。
最开始,她还有力气大声呼喊,试图让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但歇斯底里的呼救和反抗只会换来一顿毒打。
一条腿很快被打断,但她并没有放弃。她将墙角的瓦罐砸碎,挑了一块最锋利的碎片藏在衣服底下。
某次,林大川如往常一样,庞大的身躯压下来,她抽出瓦片,毫不留情地戳进他的胸口。但瓦砾易碎,才刚入.肉三分,就被林大川一巴掌呼开,胸前的衣服渐渐被血浸湿,他像没事人一样,从身后抽出铁棍,打得双眼猩红,像嗜血的野兽……
从那时起,余芳源的脑子就不太正常了。她成天蜷缩在角落里,时而痴痴傻笑,时而发狂暴起,眼神涣散,嘴角涎水直流。
三个月后,她的肚子渐渐显怀,林大川才收敛了戾气,不再对她拳打脚踢。
这个孩子对于林家来说意义重大。
彼时,林大海已经结婚七八年了,媳妇李庆兰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去医院查过,是男方的问题。从那之后,给林家传宗接代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大川身上了。
怀孕期间,林老太婆负责给余芳源送饭,李庆兰找了村里的稳婆,学着该怎么给孕妇接生。毕竟地窖里的女人来历不明,林家不敢把她送到医院,请稳婆又怕露馅,只能自家人动手接生。
2004年6月的第一天,村子里意外地热闹。林大海从镇上买了一些简易的医疗器械,匆匆路过小学时,听到广播里传来喜庆的曲子,忍不住往里瞟了两眼。
操场上到处是小孩,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看得他眼窝一酸,差点没流下泪来。
心里一半是酸涩,想到自己人到中年,还没个一儿半女,实在脸上无光,愧对列祖列宗。另一半是喜悦,弟弟的孩子马上就要降生了,这真是上天庇护,祖宗显灵,林家总算有后了。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林大海回到了家中,没过多久,就听见地窖里传来动静。
李庆兰火急火燎地钻出地窖,端了一盆热水进去,嘴里嚷嚷着:“羊水破了!快生了!”
林老太婆也进去帮忙,林家两兄弟在地窖口焦急地等待着。时间漫长而煎熬,天色渐暗时,他们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是个儿子。林老太婆喜极而泣,林家兄弟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李庆兰神色有些狐疑。她抱着婴儿在怀里掂了掂,嘀咕道:“早产的小孩有这么重?真稀奇。”
去年十月捡回的女人,今年六月就生了,中间只隔了八个月。
林老太婆啐她一口,骂道:“重还不好?我家孙子一出生就白白胖胖的,你一个女人肚子不争气,没给我家留个后,还敢嫌弃自己的亲侄子?”
彼时,林大川正沉浸在喜悦中,并未把李庆兰的话放在心上。
可渐渐地,孩子长大,五官初显,他也开始觉得不对劲。林天明的眉眼脸型,没有一丝自己的影子。
他忍不住怀疑,这孩子难道真的不是自己的种?
那时候,他从电视上听说,有个方法叫亲子鉴定,只要取一撮毛,就能知道孩子是不是亲生的。但他没有钱,也不知道哪里能做。
他看着林天明,心想,姑且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呗,就当养了条狗。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把他打发出去。
然而,林大川的希望一次次落空。不管他怎么勤恳,地窖里那女人的肚子再也没有大起来过。
他苦苦思索,不应该啊,明明他还身强体壮的,那女人看上去也算年轻,怎么会一次都没有中呢?
难道是……得了跟哥哥一样的病?
就这样,林大川陷入了反复纠结和怀疑之中,心理渐渐走向极端,某天,那女人似乎清醒了点,狠咬了他一口,他顿时恼羞成怒,去厨房找了根擀面棒,发了疯似地砸了下去,一棍又一棍……
直到一个瘦小的人影冲上来,挡在他和那女人之间,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双手挥舞着一根塑料金箍棒,那是前段时间,林大海去镇上卖草药,顺道给他带的。
林大川这才发现,他刚刚进来得太匆忙,忘了把地窖的青石板给盖上,才让这小鬼偷偷溜了进来。
四目相对,那孩子竟气势不减。
半晌后,林大川悻悻地收起手中的木棍。跟一个小屁孩耍勇斗狠,没意思,也没必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林家依旧一潭死水。虽然林大川耻于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但林大海和李庆兰也不是瞎子,甚至连林老太婆都猜到了几分。
但他们依旧养着林天明,毕竟家里没有一个后人,是要被周围村民笑话的。
终于到了那一天。
林大海记得,那是个初夏的夜晚,皓月当空,后院里清辉一片,恍如白昼。
他正要睡觉,忽地瞥见后院中间站了个人,耷拉着肩膀,一动不动,仿佛鬼魂。
他顿时头皮发麻,壮着胆子打开灯,眯着眼仔细一看,才认出那人是林大川。
“大川!”林大海低声呵斥,“你站那儿干啥呢?装神弄鬼的吓死个人!”
林大川机械地抬起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忽地咧嘴一笑,说:“我把她打死了。”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林大海脑子“嗡”一声炸开了。他壮着胆子慢慢走近,发现弟弟浑身是血,手上还拿着把斧头。
林大川幽幽地说:“哥,她想起来以前的事了,要我放她走。”
林大海打着哆嗦,颤颤巍巍地问:“那你就、就把她杀了?”
林大川呵呵笑了:“她早就该死了,不是吗?当初要不是我们把她救回来,她能活到今天?”
“那你也不能……杀人要坐牢的啊!”
“不下蛋的鸡,不如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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