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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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岳欣然才一字一句道:“封大人,继任之事要争,您下任之事,更要争!亭州之位能免则免,绝不能任由小人摆布!”

吴敬苍已经听得呆住,他原本只是担心吏部对封书海这封询札背后隐约的不善,是否关系到封书海的下任,可是……为什么是亭州?!

然后,听到岳欣然的话,阿孛都日却忽地明了,这件荒诞事到底是怎么来的。

一个州牧弹劾另一个并非相邻地界的州牧,此事本就非同寻常。就是村夫都知要与左邻右舍好好相处,更何况是州牧这样地位的官员。

方晴这攻击看起来更像是情急之下的甩锅搪塞,连逻辑道理这般勉强都全不顾了,显然,能叫他这样情急,必是因为有人在追究他的责任。联想到如此之多的流民,去岁北狄扣关成功、再入亭州,简直不难想像方晴此时的处境。

对于幕后者来说,如果朝中大佬们脑子有包,相信了方晴的说辞,那固然好,封书海处置失当,自然要引咎下课。

如果方晴这锅甩不掉,必然是会被追究责任,哪州哪地制造如此之多的流民,州牧都是难辞其咎,哪怕是因为战乱的缘故。

可现在方晴这攻击逻辑荒诞、压根儿站不住,这锅极有可能是甩不掉的!

相信方晴自己绝对也清楚,可他为什么还是弹劾了封书海?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希望他这样去做,或者说,他用做这件事与某些人交换了什么利益。

那么背后这些人想让方晴攻击封书海的原因是什么?

——亭州。

试想,如果方晴下课已成定局,那么他下课前疯狂攻击过的另一个官员是不是就会进入高层的视野?而且流民之事上,双方对比如此惨烈,很难叫人不留意封书海的表现。

而他下课之后,亭州不是正好缺一个州牧吗?

现在的亭州是什么地界,战火纷飞,随时可能丧命就不说了,连安国公这样的军方人物都摆不平的场子,谁知道里面水有多深,现在,那里就是一个绞肉机,没人知道会不会从自己身上碾过去,直接碾个粉身碎骨。

这一封询札,不论封书海如何回应,他都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亭州的漩涡。这一手,阴狠、毒辣,根本就没有打算给封书海留下半分余地。

或许,正是因为幕后者看得分明,如今的陆府,确实十分仰赖封书海这样正直、不与世家同流合污的官员,这一手报复才会如此精准狠辣。

可是,这亦正是岳欣然感到愤怒之处。

凭什么天下就要叫正人君子吃亏,无耻之徒获利?她从来笃信人间自有公平正义,即使到现在,她也依然相信。如果人间没有……那她就亲自去立!

……并不是只有世家才知道釜底抽薪这一招!

第64章 取义成仁

岳欣然一番话掷地有声, 吴敬苍却难免感到一阵无力,他苦笑:“岳娘子, 这毕竟是朝中大事, 事涉吏部,恐怕不比益州之内……”

他看了岳欣然一眼, 不自禁提起了一件往事:“早年上皇在位之时,吏部尚书郭义曾与恩师不睦,争执至上皇面前……最终的结果是郭义迁至荆州任州牧, 上皇却命恩师兼了吏部尚书,郭义直至身故都一直在江陵,终身未能再有机会返回魏京。”

大魏的政治斗争之中,地方官员与中央官员,那实在不是一个量级, 根本不是在一个层面交锋。离开魏京, 就意味着离开了权力中心, 哪怕品级一样,都是贬谪,就像郭义一样, 终身都再难翻身。

后来,恩师辞官, 却选择隐居到荆州, 不知是否有这番缘故在里头。

吴敬苍摇头,只对岳欣然道:“岳娘子,提起此事, 只是想同你说,”他看了一眼封书海,才郑重道:“吏部权柄之大,可堪与三公并论,即使不能直接决定各州州牧,却有考较之权……此次吏部这询札背后,太多牵涉,岳娘子,慎之,慎之。”

并非吴敬苍不相信她的能耐,而是这件事情,涉及到太过复杂的朝堂漩涡,大魏朝堂,到了吏部这层级的,封书海这州牧都全不够看,纵使岳峻三十年前曾经权倾天下,可三十年斗转星移,如今朝堂,物是人非,他只怕岳欣然一直以来在益州呼风唤雨,会小瞧了朝堂诸公。

岳欣然正要开口,阿孛都日却忽然拦在岳欣然身前,冷声喝道:“什么人!”

然后一个轻佻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哎哟,阿愣,咱们被发现啦~”

封书海与岳欣然俱是皱眉,吴敬苍面色难看,他们是在州牧府衙之内,竟然有人能潜入偷听都无人发觉?!

吴敬苍走到门外打开门,却哪里有人?他正要出声叫来护卫,只听“呼啦”一声,白花花一大片什么东西纷纷扬扬洒落下来,然后不必吴敬苍自己喊护卫,头顶有人咚咚咚地敲起了什么金属,一声堪称凄厉的嘶嚎哭唱在屋顶炸响,吴敬苍的脚步都情不自禁被吓得一个趔趄。

后面的封书海看清那些洒下的东西,面孔不由沉了下来,那些赫然全是纸质冥钞!那哭声中黄腔跑调,赫然在唱的是:“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这首《薤露》亦是毫无疑问的挽歌。

到得此时,出来的人个个看得清楚明白,对方这分明就是在州牧府中哭丧!州牧府中无人过世,无缘无故,潜入偷听便也罢了,竟这般肆无忌惮,在此处又虽挽歌又洒冥钞,哭丧哭到州牧府了,真不知哪里来的丧门星! 简直岂有此理!

哪怕是民间的迂夫愚妇,在家门口遇上此事也要狠狠唾上一口晦气,追打上去,一州衙署,乃是一州最高权柄所在,竟有人敢这般轻亵,不抓住严惩都对不起益州百姓平素对州府的敬重!

州牧府中自然是有护卫的,这样大的动静,就是死人也会吵醒的,更何况现在还不到歇息的时候,州牧的护卫在阖州来看也算得上是干练,不必封书海或是吴敬苍再吩咐,登时就有人边追边大声喝骂:“哪来的丧门贼!好大的胆子!”

那哭声登时歇了,一个铜盆咣当从屋顶砸了下来,先前那轻佻的声音“惊惶”地道:“阿愣!还愣啥呢!没看到有人追来了么!快跑!”

吴敬苍朝屋顶看去,只见一个铁塔似的黑面大汉肩上负着一个锦衣少年,踏着州牧府的瓦片,竟矫若鸿燕、健步如飞,若等那些护卫赶来,怕不是对方早就跑掉了!

吴敬苍立时急切吼道:“在屋顶上!”

可岳欣然看得分明,对方负着一人,比现代那些跑酷的竟也丝毫不差,一个飞跃便要翻到墙边去了,哪里还等到那些护卫追过去!

下一瞬间,只听“嗤”地一响,那大汉往前飞跃的身影忽然打滑,他身形猛然倾斜,稀里哗啦声响中,大汉连带他肩膀上的少年一起滚下来,少年兀自大呼小叫:“阿愣!这回真要被你害死了!!!”

这少年语气虽然一直轻佻,可嗓音清亮悦耳,此时滚落中大呼小叫,却没有半分狼狈恐惧,他仿佛玩闹得极为开心,还在手舞足蹈。

那铁塔般的大汉落地之后一拍身上的碎瓦,负起少年竟要再次跃上屋顶,“嗤”地一声响,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到,竟是岳欣然身后一直沉默的那个马夫抬手掷出什么。

眉目如画的少年“哎哟”了一声,他一指阿孛都日,怒目而视:“阿愣!是那个混账乱扔东西害我们掉下来!快收拾了他!”

这般情形下,所有州牧府的护卫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时机,都围了上来,这少年却全然不管不顾,还要寻阿孛都日的麻烦,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那大汉竟二话不说,放下少年就呼地挥着沙钵大的拳头,直直朝阿孛都日奔来!

岳欣然离着十来步,都为对方拳头带起的狂风感到暗暗惊心。

阿孛都日大步踏前拦在岳欣然身前,不闪不避竟猱身而上,眼看就要直吃这一记铁拳,却身形猛然一矮,不见他如何动作,已经自低处狠狠直踢而上,腿长胳膊短,那大汉这样高大的身形,变招却快,脚步侧移闪开了阿孛都日这一腿。

随即二人拳来腿来,只叫人眼花缭乱,随即只听一声闷哼,大汉竟吃了阿孛都日狠狠一肘击,他却仿佛不觉疼痛般,毫不停歇又要冲过来,阿孛都日却朝周围冷喝一声:“都站着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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