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从小到大,霍蘩祁样样低她一头,女红纺纱、书画厨艺,霍蘩祁便从无一技之长。上回她阿爹去桑家与桑伯父定亲,可是桑二哥说什么也不愿。霍茵心里便琢磨着,桑田自幼待霍蘩祁与旁人不同,似是格外照拂一些,难道他心里的人是霍蘩祁?
可霍蘩祁嫌贫爱富,竟又勾搭上了另一个权贵?
这叫霍茵如何忍得,她苦苦追求的,成了别人弃之如敝屣的,现在显得自己输她甚远了。
杨氏握住女儿的手宽慰道:“阿茵,你是不是听错了?”
真有权有势的男人怎么会看中阿祁?霍蘩祁自幼在她跟前长大,杨氏还能不知,她无才无貌,生得短瘦,身无二两肉,除却一身能推粪车的蛮力气,半点没学到白氏那股子骚味儿,难道权贵真有眼无珠能看中她?
霍茵又气又恨,唇被咬得一片血红,“要真是听错了倒也罢了,可镇上都传开了,阿祁近来与那两人走得近着呢,不然娘你说,她凭什么,哪儿来的钱住那么好的宅子。上回阿爹回来也说了,阿祁现在过上好日子,她不愿回来了!咱们霍家在芙蓉镇算是有头有脸了,霍蘩祁以前在咱家也忍气吞声的,怎么才一出门便蛮横起来了?阿娘,要说这不是有贵人撑腰,女儿怎么能信?”
霍茵从杨氏怀里爬起来,眼眶鲜红地哽咽道:“阿娘,要是真成了,以后咱们的日子有多难过你是知道的!阿祁她又不是什么善类,咱们和她的账,她都一本本记着呢!”
这倒的确是。
杨氏想起来,诧异道:“对了,你上回说的‘一劳永逸’是个什么事?办成了么?”
说到这儿,霍茵将手蜷在了膝头,眸光微微躲闪起来,杨氏见状更诧异,正与探究,霍茵直摇头,“没、没呢。”
杨氏莫名竟松了一口气。
她是想着对付霍蘩祁,但没想女儿沾染上这业障。
只不过自打霍蘩祁搬出霍家,她便以为从此高枕无忧了,谁知又整这一出,看来是不能放过那小蹄子。杨氏的眼眸渐渐冷下来,这回廊尽处,霍老大的书房门紧锁,不知又对着那画做甚么了,一想到霍老大多日不与自己同眠,杨氏决心再不忍妒火了。
“这事娘帮你,阿茵莫慌,霍蘩祁她再有本事,也翻不过你去。”
杨氏在霍茵肩头拍了拍,原本温和慈爱的口吻在瞬间阴沉起来,即便在杨氏怀里的霍茵,此时不禁狠狠打了一寒噤。
……
霍蘩祁收拾行囊的时候,从绣包里翻出来一张纸。
她诧异地翻开,原来是步微行给她的地契。地契交易之后,已经盖上秀宛顾家的猩红印鉴,除此之外,下角有一行小字:辛丑年四月二十三,以一千两售太子。
霍蘩祁阖上地契,心里怦怦乱跳。
原来这地契上早有玄机,是她傻没仔细看,才没发觉。
顾公子知晓对方身份,还约明日离开芙蓉镇,是无心还是刻意?
霍蘩祁思虑不解,反正都这功夫了,她也懒得想了。她将几件购置的单薄衣裳放入行囊,随身揣了点碎银,学着母亲,将换来的一张十两的银票用针线缝入里衣,针脚细密,她的女红有了很大进步。
但还是在收针之时戳伤了食指,她吃痛地看着指尖沁出的血珠,也不知怎的,方才想到了一个人,就分了心,她将手指头含在唇里抿干,剪了一截绷带缠上。
包袱收拾好了,已经到了傍晚,淡白的炊烟被疾风骤雨打得羸弱不堪,不一会便偃旗息鼓了。
霍蘩祁一收拾忘了时辰,本想去跟他说一声,但是天色已晚,她就不便打扰了。说不准,她明日出现时,会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胸口某个地方像揣了只兔子,活蹦乱跳的,不知道怎么,细细一品,似还有一股夏花初绽蓓蕾般的热烈和清甜。
翌日大早,霍蘩祁便背着包袱上路了。
她将大门锁好,打算将地契还给步微行,所以宅院便先留着,让他日后处置。霍蘩祁从后门再穿出来,撑着纸伞匆匆跑出城。
娘,等圆圆赚足了银子,有了真正落脚的地方,便回来看你。
霍蘩祁默默回望一眼,与母亲生前相依为命的地方,脉脉不舍地出了深巷。
大雨如注。夏雨犹如咆哮的虎狼般嘈嘈切切,罗襦湿透了,黏腻地贴在身上,霍蘩祁只得抱紧了包袱冲出小巷。
但一出巷口,没走到有人烟处,后脑忽地一痛。
霍蘩祁没有任何呼声,便瞬间随着满天落雨一道花钿委地。
两个壮汉跟着套上一个猪笼,利索地将人装了进去,横着抬了起来。
满脸麻子和褶子的大汉,忧心忡忡道:“一棒子打晕了做甚么?”
另一个横生肥油的胖汉冷笑,“那婆娘说好的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谁知是这么个骨瘦如柴的,又是要浸猪笼的,早早扔河里完事!都说了要浸猪笼了,就说明不清白了,难道你还能下得去嘴啃么!赶紧抬走扔河里!”
“妈的,每次都得听你的!”麻脸汉虽满脸的不乐意,但还是抬了人便绕小道走了。
此处离芙蓉镇最近的一条城中河不过百步路,两人沿着沟渠下去,矮身而行,草丛里犹如滚了一条蛇,不一会儿,到了水深的地方,两人一对眼,便将猪笼滚下了水,夺走霍蘩祁的包袱,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下水没一刻,霍蘩祁便醒了。
她一挣扎,便觉得全身一阵刺痛。
怎么回事?
人在水下,来不及多想,她只想冲出牢笼,用力拍打撕着竹筐,可是猪笼太紧实了,她找不到出口,生平第一次,霍蘩祁陷入了灭顶的恐慌之中。万万没想到,芙蓉镇人情温和,连街头闹事都罕见,竟然会接二连三有人犯命案。
“啊——”到底有人没有!她被困在里面了!
霍蘩祁一张开嘴,大股的水便灌入了口中,呛得失去了意识。
夏雨暴躁地砸落,水面犹如大珠小珠一般散落了满河晶莹。
这是大齐二十来年罕见的大雨,芙蓉镇背临崇山,此水从山上溪涧之中冲刷而下,十年来头一次河水泛滥,奔腾着滚滚西流去。
蓬盖上淅淅沥沥打着雨珠,步微行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阿大撑着伞过来,不敢开车门,嚷嚷道:“殿下,雨下太大了,这个时辰霍小姑都没来,看来是不会来了!”
“言诤。”步微行烦躁地扔了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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